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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殇图

钟离儿作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皇甫婳是丞相之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真无邪,生活得无忧无虑。机关图重现人间,丞相府惨遭算计,家破人亡,支离破碎。一场风暴过后,皇甫婳跟封羽锦有了交集,他是刀尖上舔血,杀人无数的冷面杀手。一张千殇图,将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紧紧绑定在一起。后来,他们都不止一次想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没在一起就好了!

主角:封羽锦,皇甫婳   更新:2022-07-16 07: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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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封羽锦,皇甫婳的武侠仙侠小说《千殇图》,由网络作家“钟离儿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甫婳是丞相之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真无邪,生活得无忧无虑。机关图重现人间,丞相府惨遭算计,家破人亡,支离破碎。一场风暴过后,皇甫婳跟封羽锦有了交集,他是刀尖上舔血,杀人无数的冷面杀手。一张千殇图,将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紧紧绑定在一起。后来,他们都不止一次想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没在一起就好了!

《千殇图》精彩片段

辛南六十七年,传说战国墨家机关图重现江湖,一时间江湖动乱不堪,纷争四起,继而惊动了朝廷,就连帝王封邑启也是焦头烂额,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除了江湖谣传,哪位爱卿知晓机关图到底是何物?”

一日早朝,封邑启看着满朝文武百官和三位皇子问道,他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既然能闹得满城风雨,一定有他的厉害之处。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却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就连皇子们也无能为父皇解忧,唯有丞相脸色严肃,神色犹豫,最后他还是受捧玉圭弓起身子,向前一步道:“启禀陛下,江湖所说墨家机关图重现于世乃详兆,是能得机关图者得天下......”

封邑启龙眸一瞪,没有打断丞相的话,显然这样的坊间传言他早就清楚了。

“墨子擅长工巧和制作,在军事技术方面高于其他诸子,据古书记载:“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一日而败”。除此之外,他还擅长守城技术,而墨家机关图便是收集了他一生的心血,若得墨家机关图便可找到先秦时期墨子遗留下来的比‘兼爱’和‘非攻’更加强大的神器-天降,天降堪称守天下之城不费一兵,攻天下之丘亦不费一卒的神物!“

丞相话毕,文武百官都是瞠目结舌,个个惊诧得一时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三皇子不屑的看向丞相,冷笑着说:“丞相所言若是属实,那先秦兵家该要不服了,《孙子兵法》难道还比不过以守为重的墨家,区区江湖传说岂能当真。”

“墨家思想讲求以退为进,以攻为守,是否好过兵家胜败顺应天意的策略自然另当别论,三皇子所言也并无道理。”

丞相对于三皇子节外生枝般的言论丝毫没有动气,依然心平气和的解说。

“锦儿,既然你对机关图有兴趣,不如就让你去追查此事?”

封邑启沉思了一会儿,稍微显出疲惫的神色,他看向三子,眼里有莫名的失神。

“是。不知可否请丞相大人助我一臂之力?”三皇子看向丞相,双眸都装满了得意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丞相竟然感觉后背微微发冷。

“既然是三皇子的吩咐,老臣自然全力以赴。”

再怎么样,终究是圣命难为,丞相弓弓身子和众大臣一齐跪退了封邑启。

封邑启共有三子,嫡子封羽及立为太子,沉稳大气,庄重大方;二子封羽西封为临王,谦逊谨慎,温和内敛;三子封羽锦,心思缜密,盛气凌人。

纵观朝野,丞相是最清楚封羽锦不能成为帝王的人,时间和经历让他在识人方面更加精准的知晓,封羽锦有着父辈和兄弟所没有的狼子野心,他心机重重,却又让人无法察觉,与其说他善于隐藏,不如说是被城府奴隶,显得过于心术不正。

这样的人,无异于一条饿了太久太久需要迫切进食的野生毒蛇,他觊觎着自家的江山,昂头挺胸,张开血盆大口,吐着发黑的信子,伸出瘆人的獠牙,只待稍微的风吹草动,他就要朝弱小或者强大的猎物发起致命的攻击。

然而朝廷之上,却有不少和丞相意见相左之人,在他们看来,帝王之道本就坎坷曲折,可能更需要霸道薄情甚至冷血无情的强者,哪怕脚下的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只是为了成为主导天下苍生,实现千秋伟业的霸主的再简单不过的过程而已。

自然而然,朝廷的势力分成两拨,分为拥护太子的正统地位的丞相一派,和支持三皇子的后来居上的兵部尚书一派。

两派各执一词,分毫不分。近月来由于机关图重现的传说,三皇子一边竟莫名其妙的有占上风的势头。

走在三伏天的炽热日光下,丞相却忍不住冷汗直流,他突然有种可怕的预感--辛南王朝恐怕要风云异变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他是三朝老相,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江山摧残,百姓罹难。

想到这里,他不免连声叹息,望向渐渐阴云密布的天空道:“墨兄,看来你我是守不住这个秘密了”

过去了几日,朝中为那机关图竟是越发的乱了,几乎是人人都想掺上一脚,而皇甫德也有些不懂,这些日子,他竟更加器重三子封羽锦,连名正言顺的太子也有些冷落。

这天,他刚下朝封羽锦便追上了他,依旧是那副笑着的样子:“大人留步,可否到宫中品一会茶?”

“这微臣还有要事。”

他便转身便要走,封羽锦有些发怒,但是隐忍一会,他又说:“机关图一事父皇已经交由我手,迟迟没有机会同大人探谈,今日不如便好好聊聊?”

皇甫德也不好再拒绝,便和封羽锦一起去了西赋宫。

西赋宫正对太子所居的东至宫,两宫皆是壮美富丽,大气磅礴,但因兄弟地位不同,两宫已然成对比之势。

“对于机关图,丞相有什么独特见解,羽锦洗耳恭听。”

谈起正事,封羽锦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好像他比皇甫德更加担心机关图的趋势走向,这不怎么像平常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出漫不经心的三皇子。

“当时墨家被秦国所灭的十年之前,墨家分裂为两大门派,一为墨,二为阴阳,两派水火不容,斗得天昏地暗。”

封羽锦从未听过如此让人无法相信或者是超过预想的回答,他差不多有些难以自制,“丞相大人怎么会知晓这些?”

但是更多的是,他还是无比的谨慎,或者更加的警惕。

“这其实机关图的事情,早在江湖上就已经倍受注目,微臣也在暗中调查过”

“原来如此,羽锦还以为机关图与丞相有什么另外的关系呢!”

他仿佛不经意的说道,玩笑的语气却让皇甫德暗暗忐忑着,或许他真的多嘴了。

出了封羽锦的宫殿,走了几步却碰见了太子匆匆忙忙的不知道要往哪去,皇甫德看他如此仪态,不免有些责怪:“羽及这是要到哪里去,形色这样不成样子?”

太子封羽及见是老师,恭敬作了一揖,额头汗水不住下淌,声音抖了抖:“老师莫怪,羽及正要赶往东临书院。”

“东临书院出了何事?”

“失失火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方才”

“什么!这可不是小事,微臣与你一同前去!”

东临书院历来是为太子,也就是储君服务的后援机构,里面人才济济,高干子弟如云,是整个朝庭除了君王的御林军外最高层的权力枢纽,一旦此处有所疏漏,几乎意味着储君权力的动摇。

不管结果如何,如果此次太子无法亡羊补牢,那几乎就是宣告了他一切特权的缺失。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也会罹乱。

皇甫德与封羽及到东临书院时,火势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只是可惜的事,书院的名著典籍和历朝文献已经差不多都毁于火海之中。

幸好无一人伤亡,不过毁坏书典的大罪也足以让太子元气大伤。

皇甫德想不通,为何东临书院久久无事偏偏在现在出了大事,若非有人背地作恶,谁有如此豹胆敢打书院的主意,更何况事关太子

封羽锦的脸浮现于皇甫德的脑海里,他冷汗直流,烈日下后背俱是凉意。

过了一会,有人来传,说是纵火的凶手抓到了。

“太子殿下,人抓到了是兵部尚书赵儒尹的大公子。”

“怎么可能是书义,他断不会这样做老师”

太子一万个不相信,他一瞬间颓败透顶,赵书义,乃是与他最亲近而且家族势力也较优越的贵族。

平时为人刚正不阿,怎么可能会参与纵火事件。

皇甫德也是一样不相信,兵部尚书的势力不容小觑,是很多朝臣巴结的对象,而赵儒尹父辈世道掌管兵权,没有出过任何的纰漏,如今却有人想要一箭双雕,既想要拔掉尚书这棵大树,又想置太子于死地,这背后的人,着实大胆和可怕。

赵书义被侍卫押上来,在场的其他贵胄也同样的无法相信,纷纷跪地为他求情。

太子看着赵书义,他还没有开口,赵书义便跪在了皇甫德的面前,声泪俱下,根本不像往常的沉着冷静:“书义有负丞相大人与太子殿下的厚爱,是书义不该在书阁内煮茶,导致一睡火起,书义罪不容否,甘愿受死。”

外人只为他一时疏忽而断送前途命运而可惜,只有封羽及心里明镜一般,他握紧了双拳,只恨自己无法搭救赵书义,若失赵书义,与断他一手无异。

皇甫德看那视死如归的赵书义一眼,心里通透如有微光,这件事情明摆着是有人陷害他,可他不卑不亢,进退自如,以一人换东临以及太子的安全,有胡说一罪名,看似无理却给自己留了无数后路,此非智者不为也。

这般气度与豁达智慧,让皇甫德想到了春秋战国的诸葛孔明。

手拿羽扇,与赵书义前后稳当的气质大同小异。

煮茶?可真是个极好的借口,这大热的天,也只有他一人敢这样给自己立罪。

火势渐熄,宫仆鱼贯而入,去到失火的阁楼打扫,太子也是忙前忙后,显然比之前镇定了很多。

到赵书义说的煮茶的地方一看,皇甫德隐隐佩服起他的胆量,矮榻被烧得只剩下两个残缺不全的脚,而那狼籍之中却有一个玉佩,被烧得乌黑,一层的黑色的灰烬包裹中,上面有个“西”字,绝对没有什么茶壶之内的东西。

“赵书义啊赵书义,你可把老夫都差点忽悠了,比不上孔明,你也胜了鲁肃一筹了。”

二皇子,封号为西王,这样的证据皇甫德没有意外,他只是看了一看,转身下了楼。

“老师要走?”

“事情立马便会弄明白,老臣也该回府了。”

“嗯”

一场暴风雨,将在不久后来临。

丞相府近在眼前,轿夫也落了轿,可他还在思索,在天下命运和血缘亲子之间,他推脱逃避不了,只能选择前者,何况用一人之命换生灵安乐,不管怎样都是值得的。

不过,他却连踏进丞相府的勇气都没有。

“老爷?怎么了?”

轿夫见他迟迟不下轿问道。

“去叫三小姐来,回府的路上瞧见新开的糕点铺,说老夫让她去尝尝。”

轿夫迟疑了一会,回想着一路走来也没见什么新开的店铺莫不是他眼睛出了问题不成今日一早不知道怎么了气氛竟是如此奇怪......

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进了府里,瞧见管家正拿着个小木葫芦的箪子在浇一丛绿油油开得欢快的兰花,他便过去打招呼:“杨管家,可看到三小姐了?”

“那么早,丞相回来了?”

“回来了,在门外,找三小姐去吃早茶。”

杨管家放了箪子,带轿夫上了长廊,朝着三小姐住的北边院子去,“今日丞相怎么那么着急?”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再怎么赶紧丞相都要沐浴更衣才会出门,他隐隐有点担忧。

“今日天闷,你先歇着,三小姐我去请。”

“杨管家这多不好意思”轿夫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

“去吧。”

“哎好好”

长廊的尽头,是另一处幽静深邃的别院,杨管家瞧着“北院”两个烫金大字加快了脚步。

一只白色的大猫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杨管家吓了一跳,待那白猫踱过来蹭他裤脚时他又缓和了脸色,朝院子里喊道:“三小姐!白灵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俊俏可爱的粉衣少女蹦蹦跳跳的从院子里三步并两步的跑了出来,眉眼之间,如景如画,笑意纯真的,似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管家!”

“三小姐,丞相在门外等你,说是同你去吃早茶。”

管家拂了拂白灵柔滑细腻的毛,把它放回了地上,百灵朝旁边的女孩蹭了蹭,再次钻进了草丛里,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动作优美迅速。

“吃早茶?爹爹很少带我吃早茶的”

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欢快的朝着前院而去。

看着那愉快喜悦离开的背影,杨管家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前院的“飞花亭”中,两个年龄相仿的明艳少女正在轻生谈笑,一人蓝衣襦裙,风光秀丽,坐于亭中轻摇团扇,半掩娇唇笑意浓浓调笑到:“薇儿,你莫不是有什么羞不能言的事情埋在心里不愿说出来?”

另一人鹅黄嫩绿的裙衫含蓄奢华,肌肤透白冻,面容微微泛红,正立于桌边轻绞手中素色披帛,她娇嗔一瞪面前的少女:“姐姐你真是讨厌死了!”

“说来听听啊......”

“大姐!二姐!”

名唤薇儿的少女正欲搭话,被来到前院的人儿打断了。

两人一同回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掩不住对来人的爱怜。

“婳儿,今日还早,爹爹还没有回来呢。”

皇甫蔷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把皇甫婳揽到身边来,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她还不知道丞相正真门外等着她这古灵精怪的妹妹呢。

“是啊婳儿,你该再赖会床的呵呵。”

皇甫薇也不忘“落井下石”,伸手轻轻捏了捏妹妹细滑娇嫩的的脸颊,看她羞怯的鼓起腮帮子,她忍不住的娇笑连连。

“哼!姐姐们都欺负我!我告诉爹爹去!”

“你呀就别笑她了-”皇甫蔷看向被逗得努力憋笑的皇甫薇笑言道,安慰的拍拍皇甫婳的肩膀:“别气别气,二姐给你说笑的”。

她咧嘴一笑,脸颊两侧都舒坦了,再也不像个小受气包似的,一屁股坐到长凳上,又搂了皇甫蔷的腰肢,亲昵的贴着她的脖子撒娇:“还是大姐对我好,哼-二姐也好!”

话说到一半,瞧见皇甫薇佯装生气的看着她,她机智的话锋一转,让两人都无奈而又欢喜的笑了起来。

“爹爹在门外等我,我先去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差点就忘了,估计等下又要挨教训了。

“爹爹今日回来得真早......”

“你这丫头,许是被宠坏了,竟敢让爹爹等你那么久。”

皇甫蔷叹息着,仍然是笑容满面的。

“就是!真该好好教训一顿!”

皇甫薇突然危险的笑了起来,还没等皇甫婳反应过来,她便被挠得差点满地打滚:“二姐你耍无赖哈哈哈哈大姐救命”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让婳儿去吧。”

皇甫蔷把皇甫婳搂到身后,制止了皇甫薇。

“好吧那快去吧......”

皇甫薇表示遗憾的摆摆手,撇嘴道。

“谢谢大姐!二姐也是!”

说完,便朝着门口急切的跑去,姐妹闹了一场,爹爹肯定又会说她贪玩了。

正好杨管家也来催促,“三小姐,快些去吧。”

“来了来了!”她只得依依不舍的看看姐姐们,随着管家走了。

“小丫头片子,太可爱了。”

等到皇甫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人眼前时,皇甫薇感叹到,语气里都是说不尽的宠溺。

皇甫蔷也表示同意的点点头,只要那小丫头一出现,似乎什么难过和痛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就像上天派下来的开心果一样,因为她的存在,整个丞相府都是欢声笑语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们三人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亲近得不分你我,相处得万分融洽。

可事实是,皇甫婳是庶出之女,母亲因她难产而死,而她也打小体弱多病,别看她此刻生龙活虎的,可能下一刻便会说病就病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府中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恨不得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或者是伤害。

“姐姐在想什么那么出神?”皇甫薇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一同去药庄给婳儿抓点清热解毒的药材吧,回来正好去给爹爹请安。”

“嗯好!”

几乎每隔三五天皇甫蔷便会往药庄去一趟,问询郎中时下可以进补的药材,然后一样买回来,为的就是给皇甫婳调养身体,也以备不时之需。

十几年如一日,恪守长姐的职责。可能也因此,皇甫婳与她格外亲近,有时候生着病更是要她时时刻刻守在床边,哼着歌谣,执起团扇,一面哄她入睡一面给她扇风,就连平常也爱黏着她,偶尔她一觉醒来,便发现她在她枕边睡得香甜,可爱乖巧得让人心疼。

而在皇甫蔷看来,自己也是离不开她的,或许这就是血缘的魔力,无形之中把姐妹三人联系得更紧。

“三小姐,您来了,慢点。”轿夫信心都把她扶上了轿子。

“有劳徐大哥。”她轻轻笑着,惹得轿夫徐立一阵脸红。

“爹爹!爹爹你今日回来得真早!”

皇甫德正在闭目养神中,只觉轿子一倾,帘卷南风掀起一角,一个稚嫩纤弱的身子已经扑到了他的怀中。

“哎哟慢点你不也起得很早了哈哈?”

他慈爱的笑着,刮了刮皇甫婳的鼻子。谁知皇甫婳却以为父亲跟姐姐们一样在调侃她,遂瘪了嘴,脸上也不高兴了:“哼!都欺负我”

“我的小丫头怎么不高兴了?”

“都笑话我”

“怎么会笑话你呢,姐姐们和爹爹疼你都来不及。”

“是吗?爹爹不许骗人!”

“哪会骗我的婳儿”

“嘻嘻,还是爹爹待我好!”

皇甫婳得了安慰,渐渐的展开了笑颜,皇甫德看着怀里小女儿甜美的面庞却心酸起来。

作为人父他却要亲手拿家人的命来换取国家的一线生机,如此高尚的情操与举动只有到了一定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么迫不得已,为国舍家,听起来是那么的激昂志勇,可是真的做起来也是十指连心,痛不欲生的。

只是既然为臣,理所当然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忠君之事。无国无家,无家无魂。

轿子行驶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轿夫把缰绳放松了些,马儿踏着翠绿的青草欢快的跑起来。对于丞相临时改变的行程,他虽然不解却只有照做的份。他这还是第一次赶车到郊外,因轿子里的人物无比尊贵,他在轿前不由的把腰杆又挺直了一些,嘴里也哼起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儿。

“老爷,十里剑庐到了。”

轿夫喊到,眼前的剑庐门可罗雀,略显沉闷凄凉,晨间的阳光下有一股淡淡的铁的气息,或者是肃杀的气息。

万事都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十里剑庐的冷清不过是为人掩人耳目而已,至于原因没有人说得清楚,唯一清楚的只有剑庐的老板。

剑庐的老板名叫卫子青,乃战国时期鲁国的遗裔,家族世代皆为铸剑师,他因为铸得一“鬼魅”宝剑,江湖人称“鬼魅先生”,此外精通阴阳五行,八卦学说,擅长采玄石异铁为剑,庐中炼火百年不息,惊世之作层出不穷。

除了此之外,他也是黑白通吃,江湖和朝廷都不敢拿他怎么办的传奇人物,传说他手中还有一把比“鬼魅”更加厉害的武器,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就连传说的真假也无从得知。

“你先回去,过了午时再来。”皇甫德的脸色在落轿时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他站在剑庐门口,似在犹豫挣扎,但最终,在轿夫走后,他牵起一脸懵懂的皇甫婳毅然决定的走了进去。

“爹爹,这里明明没有早茶吃的”

皇甫德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严肃的抿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一扇八卦门,微微沉思,他伸手触动了机关,一阵沉闷的响声之后,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何人如此大胆,无我剑庐之邀硬闯而来?”

“八卦隔烦扰,阴阳平五行。”

八卦门后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激动的说道:“师兄!”

“嘎吱”一响,八卦门缓缓打开,一个伟岸刚毅的烟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了皇甫德的面前,在看到他旁边的皇甫婳的那一刻,神情显露出明显的吃惊。

“师兄这是”

“八洛,天下之势不日即变,师兄我选了皇族婳儿”

皇甫婳到现在都还是迷迷糊糊的,看着爹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居然隐隐不安起来,就连吃早茶的兴奋也被恐慌所取代,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师兄,还是进来再说吧,”

八洛让开了身子,皇甫德微微点头。八卦门又关上了,走了大概十来步,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石室,室中低调奢华,装饰雅致非凡,没有想象中的剑庐的铁腥气味,也没有炼石的呛鼻感觉,相反居然有清甜的凉茶的味道,不觉让人心旷神怡,如入兰芷之室。

“爹爹”

她怯生生的喊道,跟皇甫德一同跪坐在榻上,沉闷的气氛让她的小脸也苍白了几分,但是面前的父亲依旧没有回答她,而是与对面那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低语,伴随着不安的叹息。

“师兄,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吗?朝野那边”八洛泡起了茶,茶具互相碰撞发出专属紫檀木料的低哑声音,一缕缕茶香四溢,暖风似的拂过脸庞。

“一旦机关图的下落被查出来,它重现江湖的日子就不会远了,到那时风云变幻,秘密也就守不住了”

“这么快?”

“今日东临书院蹊跷失火,祸及了太子殿下和兵部尚书之子赵书义,而纵火之人竟然是二皇子封羽西,一个对皇权没有任何想法的殿下”

接过热茶,皇甫德吹了几下递给了皇甫婳,她摇摇头,却倚紧了皇甫德的手臂,皇甫德紧紧拉着小女儿的手,心里可谓是百感交集。

“那师兄以为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不好说,若陛下知晓此事,恐怕内宫一定动荡不安。”

师兄的意思是,鹬蚌相争,得利的只能是那一人?“

皇甫德点点头,可是有一点他不懂,如果一举三得的伎俩成功,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他,难道他不惜如此剑走篇峰而不计后果吗......显然他不是那种这样按捺不住的就荒乱出牌的人又或者,这才是他真正恐怖的地方

“嗯,所以我想婳儿不能在府中留了。”

当真正要做出最后的选择时,他跟所有性情中人一样,是在拖延着时间,仿佛下一刻,事情就会有转机,而当时的决定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师弟八洛静静瞧着师兄皇甫德的反应,这样的结果他很早以前就料到了,为人臣子只能效死于君前,其他的听天由命罢了。

“可是师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该为千年之前的秘密背负上一生啊这样对她是否太过不公平?”

不过,他又真的是想清楚了吗?千年来的秘密,要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守护,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何去面对艰辛困苦的生活,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孩子而已,要怎样独自一人去承受这样复杂可怕的命运......江湖凶险万分,岂是逃避就能安然度过一生的

“说是背负命运也可以说是被命运所救,既然如此,也比她青春岁月便殒没来的好”

皇甫德轻轻拍拍皇甫婳的头,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纵有再多不舍,他还是做出了必须确定的选择。

“爹爹我不要离开你爹爹”

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难过的哭泣着,泪水洒湿了衣襟,一手慌乱地抹着脸颊,一手死命的拉着皇甫德的衣袖,悲伤的样子让八洛都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师兄,也许不必着急,是你多心了呢。”

皇甫德倒希望是自己多心了,然而越来越沉重的不安却让他害怕。

“爹爹不要送走我”

“婳儿,爹爹”

他说不出口,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

“师兄”

“其实今日前来,只是想让婳儿见见你其他的师兄也没有想清楚”

八洛听到这里,替皇甫婳安了几分心。既然事情还没有到无法商量的地步,那就是说还有可以逆转危机的办法。

“师兄你放心,日后如若你有不测,我定会护这个孩子周全。”

八洛如是说道,语气平生出生离死别的悲酸。

他又看看那个被命运选中的孩子,柔弱胆怯,可爱的脸蛋上残存着半干的泪珠,坐在父亲的旁边却依然是孤独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没有人可以帮她一把。

命运对她是摧残,是锤炼,那样的故事还有很远。

皇甫德得了八洛的承诺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就算日后有什么变故,至少皇甫婳还有一个好去处。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皇甫婳来承受一切的福祸,皇甫德自然经过了几番深思熟虑,大女儿端庄优雅,落落大方,却少了一分胆识胆略;二女儿活泼好动,好胜心强,太过于急躁易怒;只有小女儿,虽然岁数不大,但是极其聪慧,又坦率纯真,偶尔耍耍脾气,也是让人怜爱到不行。

然而最让皇甫德担心的问题就是,一旦皇甫家族衰落,她一个小女娃必定受尽屈辱苦楚,势单力薄何以为继。好在有师弟八洛在,日后不管怎样,也好过她一个人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至于以后,他怕是鞭长莫及了。

“师兄,不必太过在意,就算八洛无能,也还有”鬼魅“先生和夫人呢。”

“是啊,我应该相信先生的能力的。”

皇甫德总算安下了心。

快到午时时分,徐立便赶着马车朝郊野的方向前进,快到剑庐的时候,突然树上落下两个黑衣人,拿着雪亮的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是”

一扯马头,红鬃马发出低哑的长鸣,徐立身子一歪倒到了地上,一把大刀立马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又是一阵激灵。

“两位壮士可是认错了人,我就是一个车夫而已......”

“这可是丞相的马车?”

一个柔媚的女声响起,言语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这”

车夫一犹豫,脖子上剧烈疼痛,鲜红色的血便流到了衣襟,在这个日光直射头顶的时辰,他居然冷得直发抖,但是本能的护主意识让他并没有丧失理智:“我家老爷是城里的郎中......今日早晨被请到村中给人看病”

不料他的谎话马上便被揭穿了,另一个黑衣人直接朝他的大腿划了一刀,青色的长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愚昧无知的蝼蚁!”

“啊!”

徐立疼得厉害,一直满地打滚。

“殒儿,你真是心急”

女声打趣道,仿佛此刻只有两个人一般。

男人没有回答,收起剑反手贴在背后,剑上的血沾在腰巾上,跟黑色融在一起竟然微微发亮,一种刺目的荼蘼。

刚离开剑庐不久,皇甫德便听见不远处有打斗,午时都过了车夫还没有如约而至,他担心的赶到前面,却见徐立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哀嚎,大腿处开了个血窟窿,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德急忙捂住皇甫婳的眼睛,为她遮去如此血腥的画面。

徐立眼见自家丞相到了,忍住痛推了一把要前来扶他的皇甫德,虚弱的说道:“老爷快走!”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丞相大人!您终于出现了!”

极其兴奋的女声再次响起,她从皇甫德的正前方指剑而来,眼看剑头就要刺到他的脖子,他急忙把皇甫婳推到一旁,地上的徐立来不及呼喊便挡了上去,一瞬间血花四溅,那剑竟毫不留情刺穿了徐立的胸口。

“徐立!”

皇甫德大喊,而徐立居然没有丝毫挣扎地跪地,然后身体直直倒下,眼睛睁得无比的大,面目狰狞惊恐。

一旁的皇甫婳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连哭也忘记了。

“丞相大人,我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赶紧把机关图交出来!”

被鲜血染红的剑又指向了皇甫德,女声一步步逼近,杀气腾腾。

“爹爹!你是谁?为何要与我爹爹过不去!”

皇甫婳大声喊道,眉间的英气像极了年轻时的皇甫德,意气风发,英挺干净,与往日撒娇的样子大相径庭。

在这刀光剑影之间,皇甫德竟然感到由衷的欣慰,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孩子太像她了......

一样的温暖又坚强她将会成为家族的希望。

“哟!这小丫头有意思!莫非你想拦我不成?”

“你是谁?”

“我是来找东西的人也是来送你们上路的人!”

剑锋一转,带起不容抵挡的杀气,直指皇甫德的咽喉,女声手中的剑来势j汹汹,是想要一招毙命的绝对准确嗜杀。

“爹爹!”

皇甫婳失声痛呼,飞奔过去想要抓住女人挥起的剑,可是剑的速度太快了,没等她碰到女人的衣角,那剑便已擦着她的脸过去了......

“锵--”

剑并没有如女人预想的刺伤皇甫德,八洛的出现让她的计划已然落空。

“师兄!没事吧!”

“没没事”

“爹爹”

皇甫德在那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死之间原来是那么近,只在睁眼闭眼之间。

看着哭得泪人一般的小女儿和出手相助的师弟,他知道他害怕的事情已经开始了。

“看你出手不凡,想必就是十里剑庐能把暗器使得最好的八洛了吧?”

女人好整以暇的看看八洛,她毫不在乎被打落在地上的武器,面纱的嘴边的话竟染着笑意,看她如此自信的模样,八洛也早已猜出了她的身份。

“‘星河’的杀手岐芸,善于驯狼,人称‘魅影狼女’。”

皇甫德惊住,想不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厉害,这个名叫岐芸的杀手他也早有耳闻,不仅有杀手本来应该有的无情无义,而且极其美艳动人,不少人贪图她面纱下的外表而被她所驯的狼王一块一块的全部撕碎,不仅如此,她貌似从来不会独身出动,在她的身边总还会跟一个男杀手

“看来你知道的真不少,我脸都没露出来你就知道了我是谁。只是,你马上就会后悔你知道那么多了!”

“师兄快走!”八洛急忙催促皇甫德,又快速摸出几枚飞镖掷向岐芸,飞镖黑亮亮的,掠过风里嗦嗦响。

“八洛你”

“谁也别想走!”

岐芸的剑更加的快,丝毫没有在八洛面前示弱,反而意外的从容,就像是在故意放水一样。

挡下皇甫德面前的剑,八洛已经确定,岐芸显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甚至三成功力都不到,所有他可以断定,这里-有埋伏!

至于是谁,他也早就猜到了,从来都是结伴同行的两人,向来都喜欢让敌人放松警惕后再轻松击杀,这样的战术居然屡试不爽......

眼见局势更加紧张,皇甫德便依了八洛的话,和皇甫婳一起把徐立的尸体扶上了马车,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是皇甫德平生第一次赶马车,不一会儿便掌心生汗,一双手火辣辣的疼。

皇甫婳坐在旁边,眼睛红肿,头上的发髻微乱,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被风吹起,脸颊两边苍白如纸,好像一吹便会破了一样。

而马车里,是永远闭上了眼睛的忠实的仆人,死之前他竟一句怨言都没有据皇甫德所知,徐立的家中还有耄耋之年的老父亲和一双才过垂髫年岁的儿女,全家的人都靠他微薄的收入来贴补家用,现在他遭遇不测,无异于是给他的亲人带来灭顶之灾......

“婳儿,方才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府中的任何人知道”

事关重大,越多知道也就意味着离危险越近,现在已有一人遇害,他不能再连累更多的人。

幕后黑手到底想要怎么样,他一时还没有头绪,可以确定的是“星河”重新插手江湖事,一世战火不得休。

这天下,注定要乱了......

“爹爹我知道了”

“婳儿,接下来要苦了你了。”

皇甫德暗暗在心里想道,手下的马鞭甩得越来越快,在慢慢温柔下来的昏黄的日光里奔向了丞相府。

聪明正如皇甫婳,她当然也多少明白了父亲的顾虑,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但是她也知道背后的关系厉害,不得不说就有那么一刻,她似比之前成长了不少。

可能从她早晨醒来踏上马车的一瞬间,一切都在悄悄变化,她这个丞相府的千金应当要学会为父分忧,保护家人了。

奇怪的是,这种情节就像生来就带着的,就算是现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八洛,你怎么不逃呢?”

岐芸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本来这次就是给丞相一个下马威而已,打打杀杀多了便更加享受此刻的宁静。

“难得狼女居然那么有闲情逸致,不追不赶真是给足了在下面子,不过在下可没有那闲功夫陪你聊天。”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倒不如说是阴谋。”

八洛不客气的答到,其实其中的缘由他听了皇甫德的话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如此乌烟瘴气的氛围,除了皇族的人还能有谁可以这样搅和,不过可能,他想得太简单了。

岐芸一听,呵呵的笑起来,手中握刀瞬移至八洛的背后,右掌一拍,一股压抑的力量便让八洛立刻失去了知觉,从头到尾,八洛都没有反应过来。

“殒儿,接下来该你出手了。”

树影一晃,与岐芸一同装扮的殒杀落到了地面,他的青色的剑别在腰间,隔着黑纱依旧寒光闪烁,给人一种死亡的恐惧。

看了一眼昏迷的八洛,殒杀蹲了下去,食指与中指并拢按上他的眉心处,过了一会,他轻声说:“是朝廷的人来了。”

“朝廷?是封羽锦?”

“师父”

“别说了,我知道了。”

岐芸似乎对此有些恼怒,不耐烦的样子让殒杀欲言又止,看着她极速离去的背影,殒杀急忙跟上,两人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日落西山时分,昏迷的八洛终于醒来,他摸摸激烈疼痛的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拨去身上落下的枯叶,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在和自己的师兄在剑庐里面商议事情

可这样想着,他却又感觉有些不对,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不过无论他怎么回想,还是没有用,除了满身酸痛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待八洛走后,一个姜黄色衣袍的男人笑眯眯的从暗处出来了,他望着远处的人影自信满满--

“丞相大人啊丞相大人,这一局我可就要赢了。”

他说罢,一甩衣袖,倨傲的身姿随风飘去了上空,他的面容满满的傲气,仿佛雄鹰般居高临下。

他去往的方向,正是城中之间。

徐立家中,徐母老泪纵横的站在屋里,堂下低头而立的正是皇甫德和皇甫婳儿。

不要说是皇甫婳儿没有见过这样压抑难受的局面,就连见多识广的皇甫德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头一回经历,他本是身份尊贵的丞相,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如坐针毡。

“老夫人,实在抱歉”

思量许久,他终是只有一句对不住,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好在徐老夫人是见过些许世面的人,她心一横把泪都抹了,打着哭腔说:“丞相大人为国为民,现在遭此一劫得立儿相帮也是天意啦吧”

皇甫德听此,瞬间感动得趔趄了身子,他恭敬的向徐夫人鞠躬,面色终于舒缓了一些:“多谢夫人理解,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与夫人商量,关于您与一家老小落脚的地方我已寻好,就在北山的观音庙,为免今后事端多变祸及无辜,应当能保夫人和孙儿们一时”

徐夫人一听,立马感恩戴德,看着皇甫德没有之前的埋怨。


事不宜迟,皇甫德将徐立厚葬之后又吊唁一番方才从徐家离开,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迂回隐晦,是不能被多事之人所细知的,但是他又怎么说的出口,若只是把徐立草草埋了,那实在过于惨无人道,而且徐家又是在闭塞偏僻的郊野,比十里剑庐更加避世,估计没有什么大问题。

此时的皇甫婳从头到尾都感觉做梦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刚才还跟她搭过话的人就那么离开了尘世,她开始恐惧她以后的日子,是否也会像今天一样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她这样想着,突然鼻尖猛烈的呛起来,可怕的酸涌上来,瞌睡醒了又沉,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姐姐走在迷雾中,莲步轻悄,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姐!”

她惊慌失措的喊叫,却发现回家的马车落到了一个密林里面,自己躺在破烂得不成样子的马车里,皇甫德已经不见了,马车旁边是面目狰狞的死掉的黑马。

没有任何的讯号,四周飘荡着清甜的香味,黑压压的树林里面只有乌鸦的凄惨叫声,鬼鬼祟祟的伴随着草丛里面的不知名虫类的响动,月亮黑乎乎的放出可怜的光,皇甫婳抬头看看天空,不知道哪里来的红色云雾缭绕在月上无比的恐怖,她吓得一屁股又坐回了马车里,抱着膝盖害怕得瑟瑟发抖,像一只无助的小兽。

“爹爹你去哪了?婳儿想回家”

说着便嘤嘤的哭起来,又害怕周围的动静,只能憋着眼泪声声抽泣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委屈又害怕的把自己抱得更加紧了些。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外面响起两个人的说话声,皇甫婳像只惊慌的白鼠,听着那两个人脚步越来越近,然后一阵风拂过脸庞,她正好对上了一双十足怪异的眼睛,一眸红如血,一眸紫如宝石,月光下更加的清楚可怖,她便大叫的卯足了劲去踢打那双眼睛的主人:“怪物!走开快走开”

那双眼睛猛然一抖,下一刻便现了杀机,那红亮得刺目,好像是一把沾了血的刀,等待着主人的号令,立马就可以把眼前的皇甫婳大卸八块。

“唔你”

喉咙被死死扼住,黄甫婳难过得几乎一口气也呼不上来,她求救似的伸伸手,摸到了那人冰凉的手腕,拼命的去推却没有半点的用,她看着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口中一阵血腥,一动力,便逼向了唇边,混着悲伤的泪水,好像要把着她整个人都要吞没。

手指染上了皇甫婳湿冷的泪水,那人却像被烫伤一样松开了手,然后眼睛微微的亮着,像两颗恰到好处好看的星辰,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杀机也突然被抽走,皇甫婳跌到了地上,摸着喉咙剧烈的咳起来,血溅到裙角在黑夜里宛如刚开好的花,居然是那么迷人。

她仰起头,看到的是一个黑色长衣的高大挺拔的男人,戴一个银色的面具,墨色的长发随风飘散开来,映起那奇怪到完美的双眸和微抿的淡色嘴唇,竟然是那么熠熠生辉,让人几乎难以轻易移开目光。

“看够了快滚!”

他冷冰冰的说,身后的长剑利索的入了剑鞘,带起亮晶晶的一两颗火星。

“你是哪里的刺客!竟然伤害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黄甫婳有些生气,伸手扯住掉头就走的他的衣袖,没想到他一把甩掉,看也没看便大步的像树林深处去了,看起来就像是虔诚的行者一般,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漠然。

皇甫婳看他不在意的样子更加的生气,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无奈树林荆棘丛生,到处都是倒刺和青藤,没走两步便绊倒在了草丛旁,她的手臂刚好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面,一瞬间便已经出了血。

“喂我说你嘶”

可能在皇甫婳的心里,那个冷漠的男人其实并非那么无情,不然他早就一剑了结她,哪里会因为几滴眼泪就那么放过自己,所以她想他可能会回来

“蠢货”

那个男人居然真的回来了,骂人的话还没有完全说清,扯了一块衣角给她简单包扎起来,,在看见她露出大截的手臂上的梅花胎记时用力的抓住了她:“你是谁?”

“我我叫皇甫婳”

“婳?哪个婳?”

男人几乎失控的问到,皇甫婳呆呆地看着他那又要亮起的眼睛十分的惧怕,她张着粉色的唇就是说不出口,好像被施了魔咒般迟钝。

被抓住的手臂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她终于意识到疼,混乱的解释:“婳?女画的婳”

没想到话一出口便被男人紧紧的抱在的怀里,紧紧的快要窒息,冷漠的气息与专属于男子的气概把她一寸都不放过的包围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落差让她一时间茫然无措,不仅如此脖子上还传来让她脸红心跳的人气,羽毛似的挠着,又痒又温柔。

“你认得我?”

男人没有回答,打了一个手势,天空就亮了起来,清高而遥远,月光皎洁倾泻在草地上如天宫的池水,流淌得这片树林都明亮如昼,然后他缓缓拿掉了面具,一张白玉雕刻的风华无限的脸呈现在皇甫婳的面前,眉形飞扬,眼如桃叶辗转留情,鼻翼高挺好看,唇角引了一抹浅淡的笑,皇甫婳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无休止狂躁的跳动着,胸口好像要有什么东西撞出来一样的紧张,她恐怕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风华绝代的男人,就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一点没剩。

看她这样局促的反应,男人几乎欣喜若狂,还以为她记起了自己,便一把将她拉起来又抱在胸口,抚着她的头顶细细嗅着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一股淡淡的特别的香味飘入他的鼻腔,他觉得有些熟悉,仔细去想,他不由的疑惑,这是皇室的迷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被他抱在怀里,她竟然放松得忘乎所以,到她反应过来,她眉头皱起,禁不住担心起莫名不见的父亲,她的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分,感觉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今天一天事情巨变她也能感受到其背后的复杂,如果父亲出了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抱歉,我该回去了,不知你可否我一程?”

她满怀期待的问道,殊不知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的客气,男人听见她是这种模样,眼里不免冷了一层,他气愤之下质问她道:“你果真忘了我吗?”

“我我”

其实说起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脑子混混沌沌的,一直都理不清思绪,他的影子就那样在她的心里飘来飘去,惹得她进退两难,可是若真的去找寻答案,她又觉得他是无比的陌生,这让她很是不解,以至于连回答都是那么的短缺。

“好,别说了,你居然敢忘了我?”

“我我没有嗯唔唔”

头别强迫着昂起,嘴唇也被男人狠狠封住,她吐出细碎的呻吟,惊讶于他的孟浪和大胆,同时好似被羞辱了一样的抗拒着他的跟他的人一样凉薄的唇、舌的靠近。

她挣扎着,想要把他驱赶离开,以为他就要吃掉她一样,最终她的拒绝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他,他失望的吼道:“那个雨夜你难道真的忘了?”

他的心如千千万万的针在扎着,每看她一眼便扎得更疼,他也惭愧在十里剑庐他没能认出来,被皇甫德一直护在身后的,既然就是当年在丞相府救了他一命的小婳,他也庆幸当时师父没有对她下杀手,不然他定要后悔一生。

他本来不会是会露出无可奈何的忧郁的表情的人,而恰好是他与那年如出一辙的不安的表情让皇甫婳的意识一下子就清晰了。

两年前,他贸然闯入丞相府,恰恰躲进了她的闺房,同样的双色眼眸,却并没有吓得她大惊失色,那一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她被他挟持躲在屏风之后,气氛紧张而尴尬,她却低着头吃吃的笑,丝毫没有因为脖子上的剑而心惊胆战不成体统。

“你叫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被如此可爱特别的女子问起名字,他竟觉得微微的自卑,低着头答道:“殒杀。”

没想到她皱起秀美的黛眉,沉思几许认真的答:“你这名字戾气太重,不如我为你另拟一名?”

她说这话时背对着他,身体微向后靠,他便能一览无余她偏螺色的眉和桃核尖般的眼角,然后是娇俏的鼻子,还有烛光下湿润甜美的唇,那白嫩光滑的肌肤还有醉人的香,耳垂上坠了粉色的坠子,脖子洁白如刚出水的莲茎,白里透红,交领的衣襟锁住无限春光,偏偏这样最是动人,他一时便痴迷了。

“那个”

她戳戳他的胸口,脸蛋红扑扑的,眨着大大的眼睛,双唇微张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有多么的诱惑。

“你叫什么?”

“单名......一个婳。”

“婳?哪个婳?”

“女画。”

她撅着嘴回答,好像不满他笨蛋一样的问题。

“若是有下一次见面,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猝不及防的她便被压在了床上,她有些诧异也有些羞怯,但是最后他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随便在她的手臂上划了几下,说:“多谢今日的救命之恩。”

他走后,雨又下了三天。

她的手臂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梅花印记,不痛不痒,甚至甜如食蜜。

其实她不是故意忘记他的,是后来冬日思念他成疾去折梅染了寒病,几个月都是缠绵病榻,反反复复的喝药没见好,致使之前的事情也忘得差不多了,就连那个梅花烙印,她自己都天真的以为那只是胎记,而且它又是生在手臂上部内侧,她不提及,家里人也无法看到。

到此刻,她全都想起来了,依旧是如当年那时的心情,情窦初开,小鹿乱撞。

“殒杀”

她别扭的喊道,尤其像新婚时第一次唤丈夫的小媳妇,满脸的红霞在月亮下令人倾倒。

惊喜、兴奋,还有跟她一样的羞红的脸,没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的情感。

与君初相逢,少年青衣,独闯明楼;

月夜重修,琼山仙神,只身亦洒脱。

他早已经忘了自己是何时成为刺客的,常年与剑为伴,疏离人情冷暖,孤独得好像世间只余他一人,仿佛是在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除了杀人他也有了另外的爱好,那是被整个组织与同行所不齿的含蓄的情感,他曾经想过要摆脱掉,却是被越缠越紧,几乎是蚀了神魂。

然而现在,他终于在心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是逃不掉的,他已经入了深渊泥潭,而她是那沼泽里最秀丽的风光。

“你可想好叫我什么了?”

他心情大好的说,又把面具戴上,那张脸因为月光的散去又冰冷了一些,就连他的笑也在阴影里遮去不见了,只是语气比之前温情了不少。

“风间你叫风间可好?”

皇甫婳抬起笑脸,五官是那么的精致玲珑,刚到他肩头的她惹得他又是一阵耳根发热。他怕自己是着了魔了。

“为何是风间?”

“皎皎风上月,粼粼云间仙你不喜欢吗?”

她照样是撅起小嘴,她这个样子殒杀倒是不答应也不行,更何况对于名字他本就没有多大的在意,而且如此好听恰是出她之口,他怕是再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好,再好不过。”

他伸出两指宠溺的敲敲皇甫婳的头,眼睛里仿佛有万里波光荡漾。

“风间,我好担心父亲,想快些回去”一面顾着玩闹,她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她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甚至于感觉到一刹那就体力透支了。

“好,我送你。”

风间正色道,揽起她的腰便跃到了半空,脚尖点过树梢,风声大了又小,带着夜里的寒性。

被他有力的臂膀拥住,她自然万分的感到心安与满足,脚下大概百里之距,他们穿梭在薄薄的云里,能闻到清凉的月光的味道。

可能皇甫婳早该感觉得到,父亲的突然不见太过诡异,家仆的死去也验证了迟早要来的暴风雨。

短暂的宁静过后,可能是毁灭的罪孽登场。

她的记忆里面,好像有一颗种子在慢慢发芽,等待着一场大雨把它唤醒。

“大人,前面发现丞相的马车。”

“看来他真的在为机关图而奔波了?”

“今日他好像去了十里剑庐。”

“哦?马车里面的是谁?”

“应该是他的幺女,皇甫婳。”

“追上去,看个究竟。”

“是,大人。”

皇甫德眼看丞相府再绕过眼前的悬崖便到了,于是更加的加快了马鞭,可是就在悬崖边上突然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拦住了他的马车,那大汉扛着一把巨大的刀在肩上,却又轻松悠闲的用一根稻草在剔牙,仿佛是打劫钱财的强盗。

“你是?”

皇甫德急忙扯住马头,那大汉却是嘿呀一下把那大刀拍到了马身上,骏马吃痛猛的跳起来,皇甫德始料不及被一下摔到了地上,可那马车却是一半都陷到了悬崖下面,而那受惊的马却还在一个劲的冲撞。

“婳儿!婳儿!”

皇甫德扑身想要抓住马车的缘木,可马车突然失重不稳就那样硬生生的落入了悬崖,一阵香味飘过来,悬崖边好像飞出了成千上万的发光的鸟儿,载着跌落的马车缓慢的下落,然后消失在皇甫德的眼前。

“婳儿”

“丞相大人,没有了累赘你可就能跟我走一趟了!”

大汉哈哈的笑起来,扔出来两根粗重的草绳把皇甫德绑了起来,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有半点用。

“婳儿,只愿父亲能护你最后一次”

皇甫德再望了一眼悬崖边,心中无数的不解都戛然而止,他知道这一次,恐怕便是最后的赌局。

眼下的丞相府比外面还有混乱,简直都要快成了一团浆糊,管家早在黄昏时便派出了二十壮丁去找寻皇甫德的下落,没想到等到深夜却都没有半点音讯,这可把两姐妹也都急坏了,两个人顶着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还在厅内等着自己的父亲与妹妹,心里又急又无奈。

“大姐爹爹跟婳儿怎么还不回来啊?等得人心焦得很”

“可能是去访友了可是怎么都不传个信回来呢?”

皇甫蔷也是怎么都想不透,到后面也是后怕起来。

“爹爹和妹妹会不会出了事”

皇甫薇说出来了她的担心,管家也是一阵失神,连忙跑向了院子里,快速的召集人手,准备到城外搜索一番。

“大小姐、二小姐,事情就交给我吧,相信老爷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我们。”

“这好吧,那你们小心一些。”

“嗯好。”

说罢便带着人马出了院子,皇甫蔷在心里默默祈祷:爹爹和婳儿可千万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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