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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倾城雪

楚倾月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在他的后面,经过层层叠叠的阶梯,绕过交错复杂的廊道,四壁是鲜艳的彩画与绚丽的雕饰,越往里走,越有浓厚的宗教气氛围绕着她。

主角:楚倾月萧绝陆灵   更新:2022-09-10 06: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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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倾月萧绝陆灵的其他类型小说《陌上倾城雪》,由网络作家“楚倾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他的后面,经过层层叠叠的阶梯,绕过交错复杂的廊道,四壁是鲜艳的彩画与绚丽的雕饰,越往里走,越有浓厚的宗教气氛围绕着她。

《陌上倾城雪》精彩片段

梦里

她跪在朝堂之上,双眼刺红,倔强望着那个双目冰寒的男子,一字一字,铿锵有力道:

“我没罪。”

满朝哗然,用世间最恶毒的言语诅咒

“她犯的罪该五马分尸,斩立决。”

她腰身挺的笔直,在一片哗然之中,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男子,

“我没罪。”她信他会护他,在任何时候。

然而男子并未看她一眼,面色冰寒,亦是一字一字,绝情到

“关进六池宫内,永不得出入。”

梦里

她赤着双足,立于悬崖顶上,衣袂飘飘,在跳入悬崖的那一刻,有双手牢牢抓住了她。

那双手,因用力过度,指关节泛白,手背青筋暴露,声音沉沉,

“你敢寻死?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她抬头,便看到了崖上的男子,一脸冰寒,双目布满了血丝,夹着一股深沉的恐惧与绝望看着她,眼底有隐隐的乞求。

她笑了,笑容同样绝望,

“代价?还有比死更大的代价吗?”。

说着,她奋力一挣,脱离他的双手,顿时,身体如同飘落的雨滴,急速朝悬崖底下垂落。

耳边是呼啸的风,夹着悬崖边上,他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喊声

“阿月….”

她终于解脱,再也没有人能负她,欺她了。身体一直往下坠,还未落入崖底,她便惊醒。醒来时,心还在噗通噗通跳的飞快。近几年,她反复做这个梦,而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梦里一直抓着她的男人,面容冰寒冷峻,带着一股狠劲与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

他是谁?为何每次在她梦里出现都让她胸口窒息?

因为这两个梦,她又一夜无眠。

第二日,起床时,黑眼圈如大熊猫,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用精致的妆容遮掩了疲态,再从衣柜里找出春节时在云南买的一条棉麻长裙穿上,裙上的刺绣是她自己设计的图案,让村落的老奶奶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方法,一针一线绣上去,用的色彩极艳丽,但穿在身上却与她融为一体,素净中又彰显着一股魅气,两种极端的色彩便碰撞出她的与众不同。空灵又抓着一股野性。

她所在的公司,位于北京最繁华的CBD商圈,在寸金寸土的国贸三期办公楼内,极尽奢侈的占了整整一层。这一层,装饰得古色古香,从出电梯开始,落入眼帘的便是墙上潺潺流水与一池荷花,小鱼在底下游的正欢,往前是一道道曲折幽深的长廊,长廊的壁上挂着各朝各代的古物照片,尽头便是她的工作室。

她走在这长长的,暗香浮动的廊道里,脚底踩着柔棉的地毯,空灵而悄无声息。

她是一位古文物修复者,她的师兄周成明是这个工作室的老板,一年到头,几乎不见身影,常常隔着大半个地球,隔着十几个小时候的时差,在深夜给她打电话,开口便是一句国骂

“我操,陆灵,老子这回差点客死他乡。”

“死了我去收尸,没死再见。”

周成明已习惯她的冷漠,挂了电话,便会把他搜罗来需要修复的古物照片发给她。

而这一次,他消失了快半年,昨晚发给她一封邮件,主题为:《残缺的历史》

里面大约有十张古物照片,全是需要修复的。所以她一早便来工作室提前准备。

几百平米的工作室里,平时只有陆灵一人,安静的能听见裙摆走动的风声。电脑的幻灯片里正次序播放周成明发来的《残缺的历史》照片,而她因昨晚的梦,还心有余悸,看了好一会,脑子里却不时跳跃出涯边上那个男子绝望而冰寒的眼神。

“陆灵,陆灵,你在哪里?”

门口传来周成明的声音,不一会,他便出现在了陆灵的前面,满面尘埃,风尘仆仆。直接捞起陆灵办公桌前的紫砂茶壶,对着嘴灌下去。

“陆灵,你知道我刚从哪里回来吗?”

陆灵没回答,只是看着被他喝过的紫砂茶壶,想着是留着还是扔了?而周成明自问自答

“我去拉萨,见到了无玄大师,这份‘残缺的历史’是他整理好后发给我的,他指定要你来修复。”

周成明越说越激动。

“可惜你无缘见无玄大师,可真真是个人物,谈吐气度皆是超凡脱俗,不像凡人。他收藏的这些古物全来自当年最兴旺的王朝通朝,如果问世的话,不单单是价值连城,对整个历史探秘的推进都具有跨时代的意义。”

陆灵依然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定定的望着其中一张照片出神。是一个白玉牡丹发簪,通体透亮,牡丹盛开,每一片花瓣尖尖上,刻有一个小小的六字,仿佛是长在牡丹之上,带起一片涟漪。

周成明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绍到:

“这件发簪的来历,有一个故事。是当年,通朝皇帝萧绝为他心爱的女子特制而成,在每片花瓣上精心刻上女子的名字,世间只此一件,独一无二。当时制作成之后,萧绝怕它不够温润,不够平滑,所以每日放在手心中抚摸,直到它温润,通了人性之后,才送给女子,亲手为她绾发,为她佩戴。”

“无玄大师跟我说的这个典故,但我保持怀疑态度。你想想,通朝帝王萧绝,是至今最受争议的帝王,他在位时,对百姓的贡献毋庸置疑,通朝时期,天下太平,繁荣昌盛,平民百姓不用关着门便可睡;但他同时又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多少功臣,皇亲国戚被他满门抄斩?”

“所以,陆灵,你说这样一个帝王,能对哪个女子动心,而且用了这样的心思?也不知无玄大师从哪看到这样的故事,我想,多半是野史。”

“或许是真的。”陆灵淡淡的回答。她便不知真假,只是忽然胸口难过的喘不了气,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看着那个白玉牡丹簪,竟有一种熟悉感,脑子里不经意的飘过莫名其妙的两句话

男子声音柔情

“阿月,来,我替你戴上。”

女子声音凄厉

“楚倾月,刻有你名字的发簪插进我的胸口,你说,他还会相信你是无辜的吗?”

这些话仿佛隔着时间,隔着空间,各种千山万水穿破她的耳膜而来。明明是虚幻,却如此真实的像是对她而说。

周成明絮叨了一会之后,才恢复正经,颇有点严肃的说

“陆灵,我们要去拉萨,去找无玄大师,去修复‘残缺的历史’,工程浩荡,或许一年半载回不来。你能去吗?”

“为什么不?”

他已习惯陆灵的惜字如金,并不介意的回答

“那边环境艰苦。”

“去。”

陆灵关了邮件,关了电脑,只一个字决定了去千里之外的拉萨,去会一会这份残缺的历史。

这些照片,已引起她浓厚的兴趣。

不过两日的时间,她已站在了拉萨的天空之下。头上是湛蓝的天,纯净,透亮,不染一丝尘埃,前方是巍峨雄伟的布达拉宫,大气磅礴,又庄严而肃穆,高尖的塔顶淹没在云卷云舒之中。

周成明因临时有事飞往了意大利,让她独自前来。她依然穿着素雅,长发用简单的发簪松散的盘在脑后,背着双肩包,外加拖着一个黑色的大箱子。箱子里是她工作所需要的各类工具。

前来接待她的是无玄大师的弟子,看到她,颇为热情地招呼

“您好,这边请,无玄大师已久候多时。”

“好,谢谢。”

她跟在他的后面,经过层层叠叠的阶梯,绕过交错复杂的廊道,四壁是鲜艳的彩画与绚丽的雕饰,越往里走,越有浓厚的宗教气氛围绕着她。

直走到尽头,只听得见虫鸣鸟叫,甚至听见过堂而来的风声,一股沉香的味道缓缓冲鼻。小师傅停止了脚步,转身对她说

“请进吧。”

她点头,推门而进,便见到了无玄大师。他闭目盘腿坐在蒲团上,并未穿袈裟,而是普通的一套僧衣在身,即使坐着,也有行云流水般的气质。

在这样古色古香的殿堂之内,在周边袅袅香火之中,人便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为何而来。

陆灵盘腿坐在无玄大师的对面,朝他虔诚一拜才缓缓抬头看他,双目澄澈清明。无玄大师已起身,衣袂飘飘之中,若有似无的淡香传入她的耳鼻,很熟悉的味道,没来由让她的鼻尖泛酸,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施主,请跟我来。”

无玄大师引她到另外一间屋子,把一个檀木箱子放到她的面前

“施主,请看,这些古物或多或少有了些残缺,需要修复。”

箱子里放的东西,便是陆灵之前看到的《残缺的历史》里的物件。当时看照片,只是觉得欣慰,这世间还能保留有这些古物。

但今天,这些古物就这么放在她的眼前时,竟心潮涌动,难以控制的眼眶湿润。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动,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但此时,竟是无法控制的,仿佛这些东西便是她的,就是她的。她的心很空,仿佛丢了一样极重要的东西,想不出,抓不住。

无玄大师很沉静的站在一旁,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但在陆灵的眼泪即将掉落时,他递出了一块纯白的手绢,手绢的底下,绣着一朵小小的春堇花。

“谢谢。”

她接过手绢,才想起,无玄大师身上淡淡的味道,是春堇花的味道。

陆灵带上手套,拿起其中一把桃木梳,中间断了一齿,她摩挲着,幽幽感叹

“残缺未尝不是一种美。我不建议修复,即使修旧如旧,但每个残缺或许都藏着一段凄美的故事。”

“残缺也是美?藏着一段故事?”无玄大师重复这句话,定定看着陆灵,目光悠远,通透,最后说道

“好,不修了。”




她给周成明打电话,告知无玄大师听了她的意见,不修古物之后,周成明在电话那边的怒火简直要掀翻整个欧洲。

“陆灵,你别任性。你以为我跋山涉水找到无玄大师,死皮赖脸要修复这批物件,是为了那点破佣金?我告诉你,不是。陆灵,你自己想想,你多久没遇到让你心仪,让你有冲动想修复的东西?你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完了,你知道吗?你才思枯竭,你麻木,你没有灵气了,你知道吗,陆灵。”

“你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完蛋了。”

周成明越骂,越起劲,恨铁不成钢,皇帝不急太监急。

“没有灵气,那就不修。”陆灵也说气话。

“你暴殄天物,你糟蹋自己。你生来就是吃这口饭的命。”

陆灵握着电话,轻轻的笑了,笑容很苦。

周成明说的不错。这就是她的命。她从出生起,大家就说她有天眼,对这些古代的东西,无师自通。

小时候,母亲带她去亲戚家做客,看到亲戚摆放在客厅的字画,瓷器,她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来自哪朝哪代,能判断出是真品还是赝品。最初时,母亲觉得她是胡说八道,没理会。

后来上学后,对历史更是无师自通。对朝代变迁,对战争,对各朝各代名将,她根本无需看书听课,便能倒背如流。甚至有次与老师争论一个时间轴的错误而面红耳赤,最后老师翻阅了大量古籍,才发现她说的是对的。那时时,家人只当她是记忆力好,能过目不忘。

最后,她被大众知晓,是宝物鉴定的节目红遍大江南北时,电视里每展示一件宝物,她便能一眼就看出真假,从来没有失误过。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家里有祖上留下的物件的人陆陆续续找上门来求她看一眼,甚至有一些专业的收藏家,但凡要入手一件宝物时,便会带上她去鉴定。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已严重影响到她一家人的正常生活。除了买家无休无止的找她鉴别之外,想赚钱的卖家更是对她威逼利诱,让她以假乱真。

她那时已经青春期,被这样的生活折磨的叛逆期十分严重。有次有个香港商人,请她鉴别一副千万的字画,那天,她心烦气躁,喊着

“真的,真的,是真的。”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一句话,会给她们全家带去了灭顶之灾。那商人听了她的话,花了千万买了一副赝品,后果可想而知。

她的父亲被活活逼死,从此留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打工为生。直到后来,她遇到了周成明的父亲,收她为徒,教她修复的手艺,她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古物修复师。

这两年,随着她母亲的去世,随着她经常做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她的心便一天一天的干枯了。

周成明骂她骂的对,但她并不在意。她肯答应来拉萨,有一个更大的原因便是拜见无玄大师。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她怀疑母亲有心愿未了,灵魂不散。那些梦境,或许是她母亲托梦给她。

无玄大师似了解她的心愿,迷迭嗓音沉沉说到

“想让往生者走三善道轮回,永登极乐世界,必须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你若方便,可在寺院住下,每日晨起背诵经文,晚上打坐祈福,方可凑效。”

“好。”

陆灵被安排在寺庙最靠里的客房,四周幽深僻静,房屋古色古香,没有一点现代生活的痕迹,这里保留有最原始的建筑。她这一天累极了,本是沾床就睡。

“叩,叩,叩”门口却传来敲门之声。

是无玄大师的那位弟子,送来装文物的檀木箱子,递到陆灵的面前,问

“这是您落下的东西吗?”弟子问。

“不是。”陆灵摇头。

“无玄大师说这是您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说着,不由分就塞到陆灵的怀里,转身就走。

陆灵不明所以,打开檀木箱子,里面果然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件古物,夜风清冽,四周寂静的只能听见远处钟摆的声音。

她抱着箱子回房,不知无玄大师为何送来这个?

她打开,一件一件欣赏。历史的厚重感迎面而来,但更奇怪的是,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这些东西曾经就这样在她手心中把玩过一样。

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便睡了过去。

依然是做梦。

梦里,萧绝抱着她旋转:

“阿月,跟带你回宫。”

“阿月,我一定许你这一生,这一世,最妥帖快乐的日子。”

“阿月,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她欢天喜地跟着他去宫里。

后来,他说:

“阿月,这是我生在帝王家的命运,必须去抢,去夺,我才能许你最大的幸福。你放心,我娶北厥国仓若钰为妃,只是权宜之计。”

可这权宜之计成了事实,仓若钰怀孕了。而她被打入冷宫,从此孤灯相伴。

这一夜的梦,反反复复,梦境越来越有血有肉。

到了下半夜,她便清醒了,坐起身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上网查周公解梦。然而网上没有任何信息能解释她这样一个完整的,带着故事性的梦意味着什么。

熬了大半夜,直到清晨听到寺庙敲钟的声响,她才起来,去拜见无玄大师。无玄大师见她疲惫不堪的样子,摇了摇头。

带着她盘腿坐在蒲团上诵读经文。袅袅沉香,无玄大师迷迭的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的似隔空传来。她心神恍惚,似乎听到母亲的声音,在她极小的时候对她说

“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能力,否则会被人当成怪物来看。”

又是成年后,母亲说

“陆灵,你爸是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

咚…咚…咚….无玄大师停止了诵经,而是敲了三下木鱼,陆灵才从那阵恍惚之中清醒过来。

“你母亲早已永登极乐世界,反而是你,心魔难除。”

“心魔?”她反问。

“施主,你前缘未了,善有人苦苦惦记,这一世才会诸多烦忧,放下,方得始终。”

“我该如何做?”

“从哪里来,该由哪里去。”无玄大师双目清明,看着她,仿佛在看着遥远的过去。

“我从哪里来?”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自有定数。”

无玄大师不再说话,而是目送她离开。

周成明偶尔会给她打越洋电话,语气里早已忘记之前的不愉快,电话内容都是听他絮絮叨叨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分享大事小事。

陆灵不支声,也不挂断。如果有事忙,便会开了免提,任他自言自语,而自己忙自己的事。他两都没有朋友,亲人也都已经不在世,所以感情虽谈不上热络,但彼此心中以兄妹相称。

“陆灵,我想定下来,不想再漂泊了。”周成明忽然感伤。

而陆灵正在翻着一本地藏经,正看到万法皆是因缘所生,即是因,也是果。如果超度众身,脱离六道轮回。脑子里便想起了无玄大师说的,由哪里来,回哪里去。所以心不在焉的听着周成明的话。

“陆灵,你在听吗?”

“嗯。”

“我说我想定下来了,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再也不飘泊。”

“你早该这么想,师父也不会被你气死。”陆灵脱口而出。

周成明确愣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我挂了。”

“再见。”

陆灵挂了免提,继续看地藏经。窗外的天,乌云密布,似要下大雨。索性躺回床上补眠,昨夜被梦境干扰,便未睡好。

外面风雨大作,窗户被风吹的哐当作响。她竟然又做梦了,越来越清晰的梦,甚至能体会到梦中的痛楚。

梦里,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之下,整个木制的窗户像被雷电劈成两半,屋内也随着闪电,被照的苍白。

她躺在一张冰凉的床上,肚子绞痛,逗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一粒一粒的冒出来。旁边站着一个老妇,哭着对她说

“六姑娘,你再忍忍,大夫马上就到。”

她已经痛的精神恍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大夫不会来的,大夫不会来这无人问津的六池宫。随着一阵一阵的剧痛,她的下体有温热的液体留下。

是血,染红了整个床单。

一旁的老妇惊惧的喊道

“六姑娘,你撑着阿。”老妇已惊慌失措,哭的不能自己。

“你别哭,去叫三王爷萧绝来。”她算平静。

“好,好,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老妇踉跄着,连伞也未撑,便赤脚跑了出去。

风停了,雨也停了,她面如死灰躺在床上。

许久之后,老妇才回来。如她所料,一个人回来的,噗通一声跪在她的床前

“三王爷不肯来,他说六池宫里人的死活,他不管。”

“六姑娘,对不起。”

老妇跪在床前哭声凄厉,比她这个流了产的女人还凄厉。

“他在哪里?”

“在钰妃的房内。”

“…..”一瞬间,她的脸成了死灰色。

下体已不再流血,她挣扎了爬了起来,不顾老妇的拉扯。一个人走出了这座冷冰冰的六池宫,目光茫然,力气已被抽空。

此生,再无可恋。




“施主,醒醒。”

“陆灵,醒醒。”

她被梦靥掐住咽喉醒不过来,可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她猛然惊醒,见床头站着的是无玄大师,丰神俊逸,目光澄澈,看着她,她还沉浸在梦中的痛楚之中,全身都疼。

见她醒来,无玄大师什么也未说,便转身走了,空气里留下了他身上,淡淡的春堇花的味道。他离去的背影,她似曾相似,与这花香一样,可记忆中找不到。

雨后的空气清新,天空被洗刷的比之前更加的湛蓝透亮,这里的日光长。傍晚时分,依然不见天黑的迹象。远处有钟声敲打,她沿着鹅软石的小路在后院里走,这路因下了雨的关系,有些湿滑,她走的小心翼翼,长裙拖得有些脏,她双手拎着裙摆,轻盈往前走着。越走越僻静,越走,阳光却越足,旁边的草地,树木已完全没有了刚淋过大雨的湿意。空气也清爽干净。

她好像走迷路了,根本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身处何处?

等等,她明明是在高原地区,植被也完全不同。这里的植被与山水,像是南方。而她刚才出来时,已是傍晚,即使拉萨天黑的比较晚,但现在,她所在的地方,明明是中午,她从影子上判断,还是正午时分。

怎么回事?

她想往回走,却发现后面已没有路,她刚才走过的路,奇迹般的消失,像是根本不存在。

纵使她向来淡定,但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内心忐忑。

当下,走回头路是不可能了,只能按照太阳的方向,树木,植被,周边的环境来选择最安全的方向走。

朝东走。东边似乎越来越平坦宽阔,甚至远处似有炊烟。中午太阳炙热,走了不一会,便有些热,脚底踩着松软的泥土,她脾气上来,直接把鞋子脱了拎在手上,踩着松软的泥土走,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一个人影,走着走着便有些酣畅淋漓,几乎想要奔跑起来。

走到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有泥墙,木屋,有了人烟。她顾不得脚脏,重新把鞋穿上,脚因走路多了,稍微有点肿,鞋子稍挤。

等等,她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劲。

房屋是土墙或者木制结构,这不稀奇,或许是哪个偏远的乡下地方。但是,偶尔路过的人,穿着打扮与现代区别太大,她一眼便认出这服饰是通朝时期的。

她的心狂跳起来,有一股力量迫使她加快脚步,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而去。答案就在前面,要破涌而出。

走着,跑着,突然,她猛的顿住了脚步,在她的面前,是一座城门,城门建巍峨耸立,大气磅礴。底下是熙攘的人流,两旁站着城门守卫,严肃而认真的守在底下。

她抬头,便看到了上面赫然用烫金写着天城。

看到天城两个字,她有一瞬间的眩晕,心似被一个重锤敲打而下。

天城,天城,这么熟。




天城,天城,她咀嚼着这个名字,脑子里嗡嗡作响,竟像是一台老旧的电影播放器,一张张,一贴贴给她播放了无数的黑白影像,而女主角是她。这些影像如水中之月,如镜中之花,那么的熟,是她切身,深刻的体验过的生活。

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这是她的前世,她回到了前世。而她在现代里所做的梦,便是她前世的总总。

她想起了,这一世,她叫倾月,楚倾月。是楚大将军之女,取倾月之意是来自佛教的“眼耳鼻舌身意,皆悦,是为六悦”。而因母亲的名字带悦,所以改为月字,寓意她能快乐一辈子。

她是楚府的掌上明珠,从小受尽爹娘哥哥宠爱,是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后来,遇到了三皇子萧绝,要跟他去宫里的前一晚,她娘与她长夜漫谈:

“月儿,宫里不如外面,你的脾性,小性子都要收敛一些。三皇子现在待你好,肯纵容你,但将来,他若是不肯再对你好了,你这脾气是要吃亏的。”

她那时哪懂这些?信誓旦旦说

“娘,你放心,萧绝不会变,他许我生生世世爱我如初。”

当时,她娘叹了口气便没有往下再说。第二日,她便欢天喜地的跟着萧绝回宫。现在,想来,她娘当时那一声叹息,是已预料到她之后一生悲苦的命运。

她从崖上纵身跳下,粉身碎骨。在现代匆匆走了一遭,为何又回来了?

难道真如无玄大师所说,她前缘未了?需要再回来了结?

而现在是几年?谁掌朝执政?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吗?

她拉住一位路人问:

“现在是几年?”

被拉住的路人鄙夷的看了一眼她

“通朝六年。”

“通朝六年?那当今皇帝是谁?”倾月又多问了一句。

路人谨慎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怪异,梳妆也怪,警觉的问

“你不是通朝子民?你从哪里来?西域?玄国?”

倾月否认,编了个理由;

“不,我前些年得了一场怪病,失去了记忆,很多事记不起来。”

路人将信将疑,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敌国的探子,所以拿出旱烟坐在路边抽了起来,一边跟她讲起了故事。

“如今的皇上是当年的三皇子,这几年的事,你忆不起这几年的事,实在是太可惜了。三皇子六年前,领兵作战,由南打到北,凭着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与政治才能,谋权篡位,夺得皇位,真是精彩!”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讲,但眉飞色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倾月问

“既然打仗,一定民不聊生,平民百姓最是遭殃,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为何还如此兴奋。”

路人把大烟桶哐哐在脚底敲了敲,看了倾月一眼,慢条斯理的说到

“话虽这么说,但你想想,用了半年的战乱时间,换来现在的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那半年的光景太微不足道了,况且当年皇上也是体恤民情,征战用兵,有北厥国的兵力支持,又不时救济百姓,并不苦。”

是啊,倾月想起,曾经身为三皇子的萧绝的理想便是夺得天下,让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他向来有野心,也有善心。但是她又想起大皇子,其实大皇子也是宅心仁厚,虽然才能上赶不上萧绝,但也不差,当年颇得人心。“那大皇子呢?”

“先皇临终前,把皇位传给了大皇子,也就是太子,这不,还未登基,便被三皇子夺了帝位,当年支持太子的老臣子们全被当今皇上罢了官,免了职,甚至….”

路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起身看了眼倾月,摇摇头,背着大烟袋走了。

倾月坐在刚才那路人的位置,看着城墙脚下人来往人,一派祥荣,却不知自己该去何方。那路人的话,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原来,她离开了六年。萧绝在她离开那年,如愿夺得了天下。他的野心与才干,时间证明了这一点,历史给了他最好的回报。

她苦笑,这个她曾拿命去爱的男人,如今拥有了这般权势与地位,大概早忘记她楚倾月是谁了。早忘了,那个被他关在六池宫不闻不问的楚倾月是谁了。

这样也好,她重新回来,重新活一回,再没有爱恨纠缠,只为自己而活了。

夕阳之下,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朝城南的方向而去,那里住着她的家人,楚府。

不知爹娘这几年过的可好?不知哥哥是否已婚嫁?

想起他们,眼眶便红了。

其实在现代的陆灵,因从小成长的关系,又从事了与人交流少的修复工作,是一个很冷情,内敛的人,甚至按照周成明的说法,就是一个冷血没感情的动物,哪怕亲情于她都是极其淡泊。

但是,当她现在,踩在天城的土壤之上,想起所有的前程往事,竟会心潮涌动,迫不及待。感情浓而烈。两世的性格反差太大,交织在一起,便成了她现在的样子,外冷内热。

当楚府两个大字印入眼帘时,她的泪竟忍不住流了下来。

哐…哐…哐….

她敲着沉沉厚重的大门。许久之后,传来忠厚老实的徐管家的声音

“谁啊?”

“徐伯,是我,倾月。”

门后的徐管家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哐当开门,见到倾月,激动的语无伦次

“小姐…小姐….真的是你。”

还未等倾月回答,向来稳重的徐管家,已经快步踉跄着朝大堂而去,一路喊着

“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声音穿堂,浑厚有力。

倾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按照她的前世,她是已经跳崖身亡了,那么对于家人而言,她是死人。那么徐管家刚才的反应,是被吓到?还是真的激动?不会拿她当女鬼了吧?

但,大白天,哪来的鬼?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激动的,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喊她:

“月儿,我的月儿,你可回来了。”

随着声音,倾月便看到了从大堂屋内踉跄着走出来三人,是她这一世,最亲的爹娘与哥哥。隔了这么久,中间多活了一世,但对他们的亲情却没有丝毫的消褪。

她想冲上前拥抱他们,但又悲哀的发现,她变得自持而疏远,不会表达感情,所以只是流着泪,愣怔的看着他们。

倒是她娘,过来紧紧的拥抱住倾月,嚎啕大哭到 “我的月儿,你可回来了,委屈你了。”

“我可怜的月儿。”

全家人都哭,连她爹,也眼眶湿红看着她。

“我以为,我会吓到你们。”

“傻丫头,怎么会吓坏?你回来,爹娘高兴都来不及,这些年,你在宫里受委屈了。”

“在宫里?”倾月反问了一句,难道她曾跳崖身亡,曾经死过,他们不知道?

那时,萧绝是亲眼看着她死去的,难道没有告知她的家人?让他们以为她一直在宫中?

她娘拍了拍她的背,又抬手摸摸她的脸颊,眼泪更是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六池宫那样的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你从小哪曾受过这苦?看你瘦成这样,娘…娘的心如刀割似的。”

倾月也哭,但安慰不了她。还是哥哥出来制止道

“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站这,快回屋里歇着去,以后慢慢聊。”

“对,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无玄大师不再说话,而是目送她离开。

周成明偶尔会给她打越洋电话,语气里早已忘记之前的不愉快,电话内容都是听他絮絮叨叨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分享大事小事。

楚倾月不支声,也不挂断。如果有事忙,便会开了免提,任他自言自语,而自己忙自己的事。他两都没有朋友,亲人也都已经不在世,所以感情虽谈不上热络,但彼此心中以兄妹相称。

“楚倾月,我想定下来,不想再漂泊了。”周成明忽然感伤。

而楚倾月正在翻着一本地藏经,正看到万法皆是因缘所生,即是因,也是果。如果超度众身,脱离六道轮回。脑子里便想起了无玄大师说的,由哪里来,回哪里去。所以心不在焉的听着周成明的话。

“楚倾月,你在听吗?”

“嗯。”

“我说我想定下来了,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再也不飘泊。”

“你早该这么想,师父也不会被你气死。”楚倾月脱口而出。

周成明确愣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我挂了。”

“再见。”

楚倾月挂了免提,继续看地藏经。窗外的天,乌云密布,似要下大雨。索性躺回床上补眠,昨夜被梦境干扰,便未睡好。

外面风雨大作,窗户被风吹的哐当作响。她竟然又做梦了,越来越清晰的梦,甚至能体会到梦中的痛楚。

梦里,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之下,整个木制的窗户像被雷电劈成两半,屋内也随着闪电,被照的苍白。

她躺在一张冰凉的床上,肚子绞痛,逗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一粒一粒的冒出来。旁边站着一个老妇,哭着对她说

“六姑娘,你再忍忍,大夫马上就到。”

她已经痛的精神恍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大夫不会来的,大夫不会来这无人问津的六池宫。随着一阵一阵的剧痛,她的下体有温热的液体留下。

是血,染红了整个床单。

一旁的老妇惊惧的喊道

“六姑娘,你撑着阿。”老妇已惊慌失措,哭的不能自己。

“你别哭,去叫三王爷寅肃来。”她算平静。

“好,好,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老妇踉跄着,连伞也未撑,便赤脚跑了出去。

风停了,雨也停了,她面如死灰躺在床上。

许久之后,老妇才回来。如她所料,一个人回来的,噗通一声跪在她的床前

“三王爷不肯来,他说六池宫里人的死活,他不管。”

“六姑娘,对不起。”

老妇跪在床前哭声凄厉,比她这个流了产的女人还凄厉。

“他在哪里?”

“在钰妃的房内。”

“”一瞬间,她的脸成了死灰色。

下体已不再流血,她挣扎了爬了起来,不顾老妇的拉扯。一个人走出了这座冷冰冰的六池宫,目光茫然,力气已被抽空。

此生,再无可恋。

“施主,醒醒。”

“楚倾月,醒醒。”

她被梦靥掐住咽喉醒不过来,可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她猛然惊醒,见床头站着的是无玄大师,丰神俊逸,目光澄澈,看着她,她还沉浸在梦中的痛楚之中,全身都疼。

见她醒来,无玄大师什么也未说,便转身走了,空气里留下了他身上,淡淡的春堇花的味道。他离去的背影,她似曾相似,与这花香一样,可记忆中找不到。

雨后的空气清新,天空被洗刷的比之前更加的湛蓝透亮,这里的日光长。傍晚时分,依然不见天黑的迹象。远处有钟声敲打,她沿着鹅软石的小路在后院里走,这路因下了雨的关系,有些湿滑,她走的小心翼翼,长裙拖得有些脏,她双手拎着裙摆,轻盈往前走着。越走越僻静,越走,阳光却越足,旁边的草地,树木已完全没有了刚淋过大雨的湿意。空气也清爽干净。

她好像走迷路了,根本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身处何处?

等等,她明明是在高原地区,植被也完全不同。这里的植被与山水,像是南方。而她刚才出来时,已是傍晚,即使拉萨天黑的比较晚,但现在,她所在的地方,明明是中午,她从影子上判断,还是正午时分。

怎么回事?

她想往回走,却发现后面已没有路,她刚才走过的路,奇迹般的消失,像是根本不存在。

纵使她向来淡定,但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内心忐忑。

当下,走回头路是不可能了,只能按照太阳的方向,树木,植被,周边的环境来选择最安全的方向走。

朝东走。东边似乎越来越平坦宽阔,甚至远处似有炊烟。中午太阳炙热,走了不一会,便有些热,脚底踩着松软的泥土,她脾气上来,直接把鞋子脱了拎在手上,踩着松软的泥土走,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一个人影,走着走着便有些酣畅淋漓,几乎想要奔跑起来。

走到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有泥墙,木屋,有了人烟。她顾不得脚脏,重新把鞋穿上,脚因走路多了,稍微有点肿,鞋子稍挤。

等等,她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劲。

房屋是土墙或者木制结构,这不稀奇,或许是哪个偏远的乡下地方。但是,偶尔路过的人,穿着打扮与现代区别太大,她一眼便认出这服饰是通朝时期的。

她的心狂跳起来,有一股力量迫使她加快脚步,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而去。答案就在前面,要破涌而出。

走着,跑着,突然,她猛的顿住了脚步,在她的面前,是一座城门,城门建巍峨耸立,大气磅礴。底下是熙攘的人流,两旁站着城门守卫,严肃而认真的守在底下。

她抬头,便看到了上面赫然用烫金写着天城。

看到天城两个字,她有一瞬间的眩晕,心似被一个重锤敲打而下。

天城,天城,这么熟。



其实无论陆灵怎样精心照顾齐整,因为一直没有研制出有效的药,至今都不能对症下药,所以她心知肚明,齐整不会好的,他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与城南那些患者,与他的父母是相同的,除了死还是死。

她偶尔会在梦中惊醒过来,脑子里不停回荡着齐整的哭声,又不时夹着一阵阵婴孩清脆的哭啼声,这哭啼声传递至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焦虑与心痛。

那婴孩的哭啼声远远近近,然后消失不见。

她是在一个清晨里,听到碟夜来说

“齐整昨晚走了。”

那时,她听到这个消息,在榻上半天动弹不得,身体轻飘飘的,忽上忽下,浑身无力,想爬起来去看齐整最后一眼,却在起身的那一刻,头晕目眩,然后摔倒不省人事。

迷糊中,似有无数双的手拉扯她,无数个面孔在她的眼前出现。有顾南封焦急的样子,有碟夜关切的样子,有也烈笑着的样子,有萧绝愤怒的样子,甚至还有周成明笑嘻嘻的样子骂道

“陆灵,你死哪儿去了。”

她似见到周成明的样子,笑嘻嘻骂她

“陆灵,你死哪儿去了。”她是回到现代了吗?这么一惊,便清醒过来,猛地睁眼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紫色罗纱的雕花大床,前面一张实木暗红的圆桌,她的绣花鞋,她的衣衫,哦,她还在通朝,还在宕阳。旁边站着一脸凝重的顾南封,以及沉默的碟夜。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喉间灼热,胸口憋闷,头痛欲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她感染上了瘟疫。

难怪顾南封此时的表情,除了凝重还有痛心,而碟夜虽沉默,但眼底亦有浓浓的关切。她本觉得没什么,可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便有些软了。努力拾起微笑冲他们笑,努力让自己开口说

“我没事,你们放心。”她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碳烧过。

顾南封坐到她的床边阻止了她继续说话

“别说话,先休息一下,药马上好。”

碟夜已转身出去端药。顾南封就坐在她的床边,毫不避嫌的紧靠着她,不时拿手探探她的额头,似被她额头的滚热给灼伤到,眉心紧皱。

陆灵伸手用力推开他

“你出去,不要传染给你。快,出去。”

她这么一推,顾南封蓦地眼眶变有些红了,他俯身,不仅不离开,反而轻轻拥住了陆灵,在她耳边说

“我陪着你,你病,我也病,你好,我也好。我们一路作伴。”他的声音不大,又轻,但是落在此时的陆灵的身上,便是如同一个重重的石头,直接碾压在她的胸前,又惊又痛。顾南封这样一个人,玩世不恭,人人都道他无心,无情,却不知他的心与他的情这样深。

陆灵强迫自己冷静,用冷漠的声音回答他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没用的牺牲。顾南封,你想想,你在天城的地位与职责,你身上肩负着的是上万人的生计,你肩上还扛着顾丞相,还扛着一个莘妃。你为了我,为了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女人,你值得吗?别犯傻了,赶紧走。”

陆灵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不仅没有丝毫打动顾南封,他反而笑了,重新坐了起来,用他一贯的口吻说到

“陆灵,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样的女子?在死神面前毫无惧色也就算了,还能冷静的分析我的处境。我倒宁愿你跟别的女子那般,在我怀里哭,求我不要离开。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陆灵见他这样,哭笑不得。他也不是普通人啊,在生死面前,亦是能够继续谈笑风生,毫无所惧。

“顾南封,你在我这什么都得不到,不管我是死还是活,我跟你都不可能,万一你死了,也是白白牺牲,我不会念你的好。”陆灵此时已筋疲力尽,还是咬牙把该说的话说了。不是顾南封不够好,而是他的身份,她的身份,都已注定。

“啧啧,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才不指望你念我的恩。好了,别说话,乖乖躺着休息,药马上来。”

此时碟夜端着药推门而进,本想喂陆灵喝,却被顾南封抢了过去。

“你出去,离远一些,以后这些事我来负责,你们俩最好少接触。”他是会说别人,自己却不会。

碟夜自然也不会听他的,站在一旁,看他一口一口的喂陆灵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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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啦,对不起...

想想,顾南封真的挺不错的,只是他们之间的身份....

陆灵得病的消息是全面封锁,顾南封与碟夜自然是不会跟任何一个人透露,但也尽责的给她安排在一处空旷的房内。

她每日都昏昏沉沉,有时嗜睡,有时清醒,有时浑身疼痛不已,有时又精力充沛。疼起来时,她不肯叫一声,自己默默咬牙坚持,脸色苍白,满头的大汗。

每当此时,顾南封都会把她搂进怀里不停的安慰,她没有力气拒绝他的温暖。最痛的那次,她意识已经变得模糊,模糊中,看到周成明笑着向她招手,对她说

“陆灵,赶紧回来,工作室没有你,我快要累死了。”

从前在现代时,她与周成明的关系冷漠,但现在回到古代,每每难过时,便会有周成明的影子出来。其实周成明只是一个衍射,她潜意识里,想回到现代而已。

模糊里,周成明模糊的影子,陆灵便忽然留下了强忍的泪水,泪眼朦胧之中,便看到了萧绝,是他年少时候的样子,笑容温柔冲着她

“阿月,我带你回宫,许你一辈子安稳的生活。”

梨花树下,他抱着她旋转,旋转。

又忽地看到他在街头,睥睨天下的傲然样子,耳边响起

“你若死了,我让这天下变成人间炼狱。”

她一下从迷糊之中惊醒,醒来才发现自己在顾南封的怀里,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服,胸前一大片的衣衫已被她的泪水浸湿。她不知自己刚才是否有叫周成明的名字,不知是否有叫萧绝的名字。顾南封低头,轻柔问道

“好点了吗?”

“嗯。”她轻轻点头。

顾南封便轻轻放她躺回床上。

其实,白天的时候,大多是碟夜陪着她,精力好时,陆灵会悄声问她一些关于也烈的事情,知道也烈现在依然是玄国的少主,依然向往云游四海,无心朝政,依然善于专研各类奇珍异术与各类疑难杂症。碟夜平时话少,但是说到自家少主时,会难掩自豪,不知不觉便透露了更多地消息给陆灵。而陆灵听着也高兴,这就是她认识的也烈。

晚上的时候,顾南封忙完白天的事情,便会来替碟夜的班照看他。因陆灵病情越来越严重,顾南封也逐渐的不那么轻松自如了。他常常在油灯之下,一坐就是一整晚,陆灵最初不知道他做什么,后来才发现,原来他在翻医书,翻看以往的病例与记载,一字字,一页页,一本本,认认真真的看,做了笔记。

油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直接笼罩到床上的陆灵。这样的顾南封早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没心的花花公子,谁说他没心?

他经常熬通宵的看医书,熬通宵研制新的药品,熬着熬着,便趴在圆桌前睡着了,睡了一小会,立即又起来继续翻书。

“陆灵,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

这是他以为陆灵睡着之后,悄声在她耳边说的话。他偶尔会有写草木皆兵,只要看到床上得陆灵没有动静了,他会立即紧张的坐在她的旁边,用手轻轻探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她活着才放心的又坐回圆桌去。

而陆灵其实并没有睡,这是不想打扰他,而假装睡着而已。这也让她发现,其实顾南封白天的乐观与坚强,只是做给她看,不让她担心而已。

顾南封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便是不停的煎药,不停自己煎药,自己试药,发现没有副作用之后,才端来给陆灵喝。

陆灵咳嗽,发烧,浑身疼痛,断断续续的清醒与迷糊。吃了顾南封的药,便不见好转。样子一天天的萎靡下去。

而每天白天忙碌,晚上熬夜的顾南封亦是好不到哪去,他的脸色也变得蜡黄,又因为担心,所以精力憔悴。

陆灵看不下去了,对碟夜说

“你想个办法让他好好睡一觉,这么下去,抵抗力一弱,必然会感染上瘟疫。他现在没传染上,全凭这好的身体。你想个法子。”

“好。”碟夜答应的很爽快。

让陆灵膛目结舌的说不出一句话的是,碟夜的方法,真的很简单粗暴。

顾南封照例白天忙完,晚上刚推开陆灵的房门,刚开口问陆灵

“今天有没有好一些?”还未等陆灵回答,在门口的碟夜直接一掌打在他的脖颈处,他浑身便瘫软倒地,昏睡不醒。

碟夜的出手又快,又狠,又准,连有心理准备的陆灵都不免震惊又担心

“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只是让他放轻松睡一晚。”

陆灵这才放下心。想着碟夜是也烈派来保护她的,想必身手了得。第一次在绯翠楼见时,她凌空在舞台上的纱幔之中旋转,轻功了得。第二次见是在来宕阳的路上,在那小镇的客栈,她以一敌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三人给杀了。这次再见她对顾南封按的穴位,纵使是反应灵敏的顾南封亦是没有丝毫招架之力。有她在,陆灵便觉得安心。



这一夜,她照旧因病痛而辗转反侧睡不着,身体虚弱的连翻身都费劲了力气,她想,她的期限是不是到了,是不是要死了,离开这一世?

前程往事交织在脑海里想,直到后半夜,身体稍微好转一点才睡了过去。只是睡着睡着,感觉床头有一个人影晃动,带着阵阵的春堇花的香味。

是碟夜吗?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可又不是碟夜,那身型比碟夜高大很大,又带着让人安心的气质。

她喃喃的问

“是也烈吗?也烈,是你吗?”

一室寂静,没有任何回音。花香袭来,她再次进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直到第二日,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她一醒来便看到碟夜在她的床边趴着睡着,碟夜的皮肤很白,睫毛也长,五官其实比通朝的女子要深邃一些,好在不是十分明显,按照现代的话说,便是五官立体好看。

陆灵这一早醒来,便觉得身体轻了许多,不似昨天那般沉重,而头痛亦是减轻了,连咳嗽都奇迹般的好了起来,难道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吗?她正想着,忽听门被推开,顾南封进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颇有些不解的说道

“奇怪,昨晚怎么睡着了。”

陆灵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也欣慰他精力的恢复。

“嘘,小声一点。”陆灵指了指继续趴着的碟夜。

顾南封这才不语,但是也绕道陆灵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看是否还发烧。这一探,他立即收回了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探了探陆灵的额头,一脸的震惊,也不管旁边的碟夜是否还在睡觉,兴奋到

“陆灵,你退烧了。”

这一喊,碟夜便醒了,站起了身,没说话站在一旁。陆灵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是退烧了。我好像好了。”她疑心碟夜的平静,那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碟夜,而碟夜此时也正好看着她。

这一刻,她忽然就懂了。昨晚,不是她的错觉,是也烈,真的是他来救她了,与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只要她有危险,也烈一定回来救她。

她目光灼灼望着碟夜,而碟夜却不在看她,而是底下了头,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陆灵病情的恢复,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南封,他说

“太好了,陆灵,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前几天,我真的以为你快….”

“过去的就不说了。陆灵,这次你不能再任性,无论如何,我们马上离开宕阳。这里的百姓我已经安排好。”

顾南封最后悔的是锁城门之初,没有坚持带着陆灵离开,以至于让她陷入这样的险境。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凭着他与陆灵这单薄的力量,真的能力缆狂澜解决宕阳城的瘟疫问题?还是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同归于尽?

这种牺牲值得吗?

这次通过陆灵的病,他深刻觉得不值得。因为在这场天灾之中,他们无能为力,束手无策,根本毫无对抗的力量。

倘若在这死了,不过是满足求善的内心,而这份善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考虑的清楚,即便陆灵不走,他绑架也要把她绑走。但出乎意料的是,陆灵这次竟没有反对,只是问他

“你想到什么法子能减轻这场灾难?”

顾南封沉默片刻,最后沉重的说道

“城南那边的情况非常严重,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投入再多的人力与物力,皆是竹篮打水。城中的观察区,这几日犯病的人也逐渐的减少了。所以,我们最重要的保证城北百姓的安危。这里稍有权势的官员都在皇上命令封城之时走了,留下的大夫与小官员都是有家人在城南或者其他事务走不了的。所以我已安排他们来维持宕阳的现状。”

顾南封想的周全,接着说

“当初我们运粮来宕阳时,为了防止意外,把粮食分存在不同的仓库。现在这些隐藏的粮食,是一比很大的财富,亦是一种奖励。我已选好了能管事的官员来掌管这几个仓库的粮食。只要他们把城北的百姓照顾好了,不仅能得到这几个仓库,我还会命人从天城送金银过来。”

陆灵说

“好。道存于心不拘于术,我们可以通过我们所擅长,所拥有的,发挥更大的作用来帮助宕阳人民。”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碟夜给了陆灵一个药方,说到

“这副药,虽不能治疗染病的患者,但是对预防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城中跟城北的百姓不妨试试。”

顾南封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药方?你从哪里来的?”

碟夜没有再开口说话。陆灵接过那药方,看到上面的字体,一瞬间,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强逼着退回去。

这是也烈的笔迹,这是他开的药方。只有他能救得了她,救得了整个宕阳百姓的性命。

“谢谢。”她由衷的感谢碟夜,感谢也烈。

“你把这药方,让大夫门按照上面的方法做。宕阳百姓有救了。”

“好。”

一场来势凶猛,轰轰烈烈的瘟疫,在他们离开宕阳时,基本已经完全控制。而关于那晚玄也烈是否来过宕阳,是否见了陆灵的问题,她们谁也不再提起。你知道,我知道,天地知道便好。

回天城的路上,顾南封怕陆灵的身体刚康复还很虚弱,所以一路上的马车倒是骑的慢悠悠的。从南到北,一路上的青山绿水,慢慢被平原所取代。近半个月的路程,在快到天城的最后一天时。

顾南封忽然说

“陆灵,回了天城之后,我迎娶你如何?”

他问这话时,眼底没有往日花花公子的玩世不恭,而是认真庄重的看着她。



陆灵没想到顾南封会如此直白跟她说这个问题,她不是感受不到顾南封对她的好,只是她没有能力接受。她是楚倾月,是萧绝曾经的女人,是楚将军的女儿楚倾月。纵使顾南封再好,他们之间也绝无任何可能。她向来果断,尤其在感情上,不做拖泥带水之事。

正想拒绝,还未开口,顾南封似乎已猜到她的想法,先她一步说道

“你不需要现在答复我,我可以慢慢等。”

他开了帘子出去,到外面的马车上亲自驾车。

颠簸之中,陆灵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坚定的回答道

“我不需要考虑,你也不需要等。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跟你不可能。我对你无意,你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明日到了天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她话音刚落,马车骤停,惯性使她往前颠簸了一下,又往后依。只听前面顾南封的声音传来

“陆灵,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你放心,我顾南封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况且天城里,我不差你一个女人。所以你也没必要避我如蛇蝎,明天跟我一起回封府,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在你没找到更好的去处之前,你好好留在封府,哪也别去。”

“顾南封….”她是想不到顾南封这样坚持。

顾南封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嘲到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从他认识陆灵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留不住她。她跟他以往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外表看着其实柔柔弱弱,亦是一个花样年纪的女子,但眼底里地光是淡定从容,这份淡定从容是岁月经年累积下来的。

他第一次见她是并无印象,后来是半夜里,他带了绯翠楼的花魁回封府,被他撞了个正着,即便在花丛之中游刃有余的他,那时也有一丝丝的尴尬,而陆灵却淡然看着她

“你继续。”

后来再有印象,甚至动心,应该是那次带她去外头,在酒楼外,她与一个乞丐老婆婆并肩坐着,慵懒的靠着墙头与那乞丐老婆婆聊天,眼里一派从容,甚至坐在路边靠着墙的她,竟有一种颓废之美。

就在那一刻,夕阳余晖之中,他的心不仅跳的厉害,还带着一种暖暖的感觉,这份感觉对他来说是那么弥足珍贵。

再然后,便是去宕阳的路上,虽然他们有大队的人马,但是路途遥远而艰苦,她一句怨言没有,甚至感觉不到她有任何情绪的波动。直到后来在宕阳,她染了瘟疫,病的那么厉害,全身都痛苦难当,她依然没有一句怨言,在生死面前,平静的超乎想象。

就是这么一个女子,让他的心一天一天沉沦下去,然后做出了,想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想法,有她在身边,他不仅感到温暖,还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她给人的安心。

她心里没他,他知道,可,来日方长不是吗?

终于回到天城,一片繁荣昌盛,与宕阳的萧条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路上,所见之人都朝顾南封招呼,朝他竖起大拇指,想必是他留在宕阳这一举动深的人心。老管家早早在封府门口候着,翘首企盼的看着。当马车靠近时,他矮圆的身体踉跄着扑了过来

“封少,您可回来了。”

伸手去扶顾南封,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痴痴看着顾南封的丫鬟们呵斥道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封少的行李抬进屋里去。”

丫鬟们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把马车上把顾南封的行李拿了下来。只有蓝玉站着没动,眼眶湿红的看着顾南封喃喃道

“封少,还好您回来了。他们都在传宕阳灾情严重,瘟疫肆意,而您又迟迟不归,奴婢担心的彻夜难寐。”

她在一旁想一诉衷肠,却不料顾南封压根没听见似的,转身掀开了帘子,冲里面的陆灵伸手到

“到家了。”他很简短的三个字,但是不容反抗,目光更是坚定的看着陆灵,意思很明确,她必须下马车,跟他回封府。

蓝玉一看顾南封这样,一跺脚,掩面哭着走了。

马车内的陆灵想了想,并未去牵顾南封的手,而是直接自己跳下了马车。

他们回到家,才刚休息下,便从宫里传来了消息。大意是皇上与莘妃知道他们平安回来,而宕阳因他们的帮忙,损失比皇上预测的要好上数倍,拯救了宕阳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了表示感谢,皇上与莘妃会在近日来封府以示感谢。

当时顾南封正在床上补眠,被宫里派下来的宣读圣旨的公公吵醒,又迷迷糊糊的接了圣旨,本想继续去睡,却在触到圣旨丝滑的绸缎之后,整个人立即清醒了过来。

皇上要来封府?

整个封府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从上到下都沸腾了起来

“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老管家更是效率极快的开始准备安排具体事项。

顾南封接了圣旨,皇上要来?他比谁都清楚,一定是他爹顾丞相借着这次宕阳的事件,在皇上面前邀功夸奖他,而一直想拉他进入仕途的顾莘再在皇上面前吹吹耳边风,这才有了皇上要来封府的事情。

他知道,只要皇上这一脚,踏进了封府,他这辈子大概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自由生活了。

他拿着圣旨一路便冲进了陆灵的房间

“陆灵,你说怎么办?皇上要来。”

哐当,陆灵手中一盒点心应声落地,还好碟夜眼明手快的接住了几块,没有全部都落地。

陆灵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冷静道

“那让管家好好准备。”

顾南封显得很焦虑,在她的房间内,来来回回走了数圈。

“陆灵,你比我冷静,帮我想想法子。”

“你想抗旨?”

陆灵一句话,直接如一盆凉水,倾盆而下,浇的他透心凉。

他哪里会知道,陆灵比他还焦虑。

待顾南封走了,从宕阳一路跟着她回天城,并且也住进了封府的碟夜忽然说

“你想离开天城吗?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随时离开天城。”

陆灵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悄声问道

“也烈呢?他也在天城吗?”

“少主不在天城。”

因她眼底的戒备,陆灵没有再往下问,即便她想离开天城,玄国也不是她的选择。



皇上要大驾光临封府,老管家体现了他卓越的管理能力。一切已经准备好。从封府的安全上,加派了几队人马把封府里三层外三层的监控起来,别说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恐怕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其实是在饮食上,恨不得摆上满汉全席。请的大厨全是顾南封酒楼里最知名的厨子来准备,而食材,全是用的通朝最顶级,甚至从异域找来的,这些即便在皇宫也未必有;

然后是娱乐方面,请的戏班子别出新意的从民间选,而并未用豪华的阵容。按照老管家的意思便是皇上在宫里看的已是顶好的戏班子,来封府了,要的就是一份新鲜感。

而封府的丫鬟们,在老管家的调教之下,此时再也不敢觊觎顾封南,不敢不干活。皇上要来,只要能见上一眼,便是她们一生的荣耀。

陆灵想,这老管家放在现代,不管从事哪一行业,当任何一家公司的CEO都搓搓有余。她现在自顾不暇,封府宅邸虽足够她藏身,而且以顾南封的性格,不会让她去出面,但只怕万一,不巧遇上怎么办?所以在顾南封跟老管家焦头烂额准备迎接皇上的大驾光临之时,她亦是在安排如何逃脱,上次她逃了半天便被顾南封抓回来的事实还摆在眼前,这次她需计划的更加周详一些,彼时,她并未想到身旁的碟夜有高超的武艺。

但是,在陆灵还在计划之中时,让她没想到的是,萧绝与莘妃竟然毫无征兆的突然提前来了,使得顾南封与老管家都措手不及。保卫,准备的晚宴,戏班子,都没有到位,以至于老管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莘妃宽慰道

“皇上说,这次来主要是跟哥哥叙叙旧,属于家宴,不用大费周章。”

老管家这才放下心来,顾南封亦是松了口气,既然是家宴,无关朝政,想必皇上也并未想过要给他一官半职,这样最好。

之前笼罩在封府的紧张情绪,在皇上突然降临的那一刻,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有陆灵例外,这完全没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当皇上一到时,她则主动把自己关在了房内不走动。

顾南封抽了空来邀请她出去

“陆灵,你出来,认识一下皇上跟莘妃。”

他是不想让陆灵紧张,所以语气很随意。

“我不去了,皇上与莘妃都是万金之躯,我一平民女子,以什么理由去拜见,这不是闹笑话吗?”

“以什么身份?你知道的。走吧,我之前跟莘妃打过招呼。”

顾南封想起,他刚才跟顾莘说想介绍一位姑娘时,顾莘那活见鬼的表情,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降得住他这么一个人。

陆灵一听,心都快飞了,好在她用的是陆灵的名字,而不是用楚倾月。这会,她只能装病,虚弱道

“我有些感冒,不舒服,以这仪态去拜见皇上跟莘妃,那是大大的不敬。”

顾南封一听她声音虚弱,再看她脸色确实也不好,立即忘了主要目的,只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你怎么不早说?我马上请大夫来。”

“不用了,你快去陪皇上跟莘妃。我只需要睡一觉,休息一晚就好。”

“你确定?”他还是不放心。

“确定,你快去皇上那吧,别耽误太久。”

顾南封见她态度坚决,有些不放心不肯走,在陆灵的一再催促之下,才离开。

莘妃见他一人回来,悄声问道

“你要介绍的姑娘呢?”

“生病了,怕传染你们,所以没让她出来。”

莘妃听后也就不再多问,一心伺候皇上。

席间,倒也算相谈盛欢,莘妃不曾想过自己的哥哥不仅学识高强,谈吐非凡,在皇上面前,竟也能如此镇定自若,毫无惧色。好在皇上心情似乎也不错,虽话不多,但也偶尔会应上几句,谈着谈着便真的成了一场家宴,半句未提朝政上的事。

莘妃也是聪明的人,最会审时度势,本来这次让皇上来封府,最重要的目的是希望皇上能够一纸令下,给哥哥一官半职。但此时,她要是开口提这官位的事情,反而破坏了这气氛。所以很时实务的不提一个字。

顾南封见皇上与上次在宕阳时,又有了一丝不同。在宕阳时,皇上办事狠戾,要杀贪官祝大人,要锁城门时,果断没有一丝犹豫,但那时的皇上,尤其是在旧宅时,整个显得孤廖,甚至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脆弱。但今晚,在天城,在封府,有的只是一代帝王的傲气。这才是他们惯见的样子。

晚餐之后,是戏曲的安排。老管家已经把之前就联络好的戏班子临时叫来,好在这戏班子功底深厚,不用太多排练便能直接演绎出一出出戏目。

这一处是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而另一庭院里,只隐约能听见那抑扬顿挫,婉转凄美的一首首曲子,在静夜里,伴着月光忽远忽近的传到陆灵的耳里。

不知为何,她心里蓦然想起夜夜笙歌浮生若梦,寂静空廖为欢几何这句诗,再看着月光,想着就在不远处的萧绝,想到他们曾经的爱恨情仇,真正应了这景,世事无常,这一隅的短暂欢乐不知能维持多久。

她本是想早早去睡,可现在却没有丝毫困意。夜色里,房内的空气有些让她喘不过气,便走到外边是透透风。

这一路慢慢走,沿着荷塘,踏着月光,想着自己的前程往事,想着这一世的命运该何处何从。想的太投入,以至于忘了萧绝就在这府内,忘了她必须要避讳以防万一。



月色真的太美了,她不知不觉沿着荷塘走,便走到了前头的一处凉亭之下。

她正想去凉亭坐一会,却忽地发现,凉亭上站着一个人,背影对着她。是萧绝,他一个人站在凉亭处,望着远处的星空与月光一动不动。

那背影在周围静谧的空气之下,在远处茭白的月光之下,在宇宙苍穹之中,这一抹影子的背影仿佛融入到这天地之间。

陆灵的心跳的飞快,拽着一股疼痛,转身便跑。她是不曾想,萧绝竟会一个人出来,身边没有带任何人,否则她也不会迟钝的一直没有发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凉亭上的萧绝也正巧转身看到了她。至少有那么一秒,他们的眼神是对上的。他的目光凌厉,不可置信的看着凉亭下的陆灵,胸口剧烈的起伏。

陆灵来不及多想,仓皇的拔腿就跑。

后面传来萧绝梦靥般的声音

“倾月?”

陆灵不敢回头,只想着必须要离开他的视线,用力往前跑,跑的肺部灼热,像烧了那般。

身后传来萧绝嘶吼的声音

“阿月。”

他的声音由开始的不确定到后来确定不是他的幻觉,前面那个就是阿月,是楚倾月,便顾不得所有,向她追来。

陆灵只知,自己不能被他抓着,尤其是在封府,所以不顾一切的往前跑,跑的肺部灼热像烧了起来那般。

大概是他们声音惊动一直在周边埋伏着的侍卫,簌簌的从四面闯出几个黑色的人影。

“有刺客,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几人已经重重围在皇上的身边。

这里的声音早已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陆灵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跑着。后面是萧绝的追赶以及他阵脚大乱的喊她名字的声音。还有无数的御前侍卫在追赶着她

蓦地,她的肩膀一阵剧痛,似有东西穿透她的身体而来,她眼前一黑,双脚如踩着棉花

她中箭了。

只听见后面萧绝怒吼道

“不准射箭。”

伴着声音,她还想拼命往前跑,但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倒下,她想,她完了,无论怎么逃,她还是逃不过萧绝。

就在她亦是涣散之下,她仿佛闻到春堇花的香味,整个人落入一个怀里,不是萧绝,而是顾南封与碟夜。

她唇色苍白

“我…”

“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顾南封阻止她往下说。

昏昏沉沉里,她只觉得全身都痛,痛的她大汗淋漓,意识越清晰,她便越疼痛。模糊之中,她看到了床头站的碟夜

“是你救了我?”

“嘘…”碟夜朝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别说话。

她闭上嘴,便听到,外面似有人在说话。

只听一个声音噗通跪地

“奴才该死,护驾来迟。”

陆灵这才发现,她跟碟夜身处的敌方是一个暗室,外面便是顾南封的卧室。她屏声而听,外面大概有十多人。

又一人进来,噗通跪地

“皇上,我已把封府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未见到可疑人物。”

然后是莘妃小心翼翼的问

“皇上,您见到的人长什么样子?”

“请皇上明察,封府里绝没有皇上要找的人。”是顾南封的声音。

“皇上,是不是您看错了?”这是安公公。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屋子的人都跪在皇上的面前,看着他青灰的脸色,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与无法控制的颤抖,与一脸的严寒,全都吓的发抖,整个房内都噤若虚寒。

时间空间都静止了那般的安静。许久之后,在跪地的人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萧绝才开口

“把封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否则,朕让你们陪葬。”

这声音狠戾的仿佛来自地狱,不,就是地狱里传来的声音,有几个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在皇上走了之后好半晌都起不来。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撤离了这间房,密室里,陆灵因肩膀中箭,只能趴着,肩膀的剧痛一阵阵朝她袭来,刚才因紧张大气不敢出,现在放松下来,这种疼痛要将她击垮,只能咬着被子不敢出声。

这是,顾南封推门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看着陆灵的伤口,与慢慢被鲜血浸湿了的衣服,脸色苍白。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要找的人中了箭,他是万万不能去找大夫来的,想必封府的一动一静,全都被监视起来。

陆灵已经意识涣散,朝顾南封说

“对不起,连累你了。”

说完一句话,气若游丝说不下去。

顾南封就坐在她的榻前,摸着她的头发安慰

“别说话,我帮你把箭拔出来。”

“陆灵,你忍着一点。”

顾南封强自镇定,但声音却在发抖,暴露了他的紧张与心疼。

“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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