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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的六十万陆恭陆友

陆恭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在大学里,远离了家庭,就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所以等我放寒假回家的时候,出火车站上公交,坐了六七站,忽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搬家了,然后顺着买新房子的记忆,连带着想起了我爸离开的记忆,整个人就忽然失落了。我带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去到新小区里,拿出钥匙,开门禁,上四楼,开锁,拉门,走进去。

主角:陆恭陆友   更新:2022-12-07 21: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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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恭陆友的现代都市小说《晴天的六十万陆恭陆友》,由网络作家“陆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大学里,远离了家庭,就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所以等我放寒假回家的时候,出火车站上公交,坐了六七站,忽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搬家了,然后顺着买新房子的记忆,连带着想起了我爸离开的记忆,整个人就忽然失落了。我带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去到新小区里,拿出钥匙,开门禁,上四楼,开锁,拉门,走进去。

《晴天的六十万陆恭陆友》精彩片段

2005 年,我爸高空作业的时候摔死了。

公司赔了五十万,算上葬礼的帛金和家里的存款,我们家一下就有了六十万。

六十万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能买两套七十平的两室。

但我们家有两个孩子,所以我妈盘算了半天,还是花四十五万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室。

然后又从剩下的十五万里拿出了十万给我哥,让他出去做生意。


我哥初中辍学就没读了,这些年一直在社会上游荡,21 岁的时候找了个餐厅打荷,做了 6 年学到一点皮毛。

于是他到处物色门面,置办桌椅,打算开一家粉丝煲店。

就这样,我继续回去大学读法学,我妈在厂里上班,我哥开粉丝煲店。

……

回大学后,跟室友们在一块儿,热闹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等到夜深人静时,就容易哭。

我总是觉得我爸可能没死,就是躲起来了,也许他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或者是有什么苦衷,反正他就是躲起来了。

殊不知我的这个想法,多年后却在我的身上实现了。

……

我起初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地就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在大学里,远离了家庭,就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

所以等我放寒假回家的时候,出火车站上公交,坐了六七站,忽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搬家了,然后顺着买新房子的记忆,连带着想起了我爸离开的记忆,整个人就忽然失落了。

我带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去到新小区里,拿出钥匙,开门禁,上四楼,开锁,拉门,走进去。

想了一下,还是改喊:

「妈,我回来了。」

我妈那时候在厨房,里头正响着高压锅喷气的声音,她大约没听见我的声音。

所以我随便找了双合脚的拖鞋,进屋,看了眼这个买来以后没住过几天的家,觉得很陌生。

走到餐厅,看见墙上挂着我爸的遗像,那是我爸死后拍的,表情很冰冷、很严肃,眼睛原先是红的,后来漂成了白色。

我走到边上,拿出三根香,点燃,插进香炉里。

站着拜三下,跪下磕三下,起身再拜三下。

然后凝视着我爸的遗像。

「爸,我回来了。」

……

到了晚饭时候,我哥也没回来,餐桌上就我和我妈两个人。

我好奇地问:「我哥呢?」

我妈说:「你哥开的粉丝煲店生意特别红火,他根本抽不开身。」

说真的,我还有点儿意外,那时候的我只会读书,并不知道做生意有多赚钱,于是问:「那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我妈掰着手指跟我算:「一碗粉丝煲卖五块,成本三块,净赚两块,一天能卖六百碗,一个月就是一万八千碗,就算去掉房租水电还有请两个人的工资,一个月也能赚两万多。」

那时候,我妈的工资交完五险一金也才三千块。

我低头,这才明白这间粉丝煲店有多赚钱,于是开始庆幸。



晚上,我在房间里背《物权法》,大概十点我哥才回家,一回家就跑到我房间里来。

满身是汗,手里拿了个小灵通。

我当时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背书。

他则拿着小灵通在我面前晃悠,然后直接拍在我书上。

「老弟,看哥给你整的,中意不?」

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没想到是他买给我的。

我立马把小灵通拿在手里,看了下里头的功能,还可以玩贪吃蛇。

「谢谢哥。」

他摸摸我的头,憨厚地说:「好好学,将来学出来当个大法官、大律师,给咱家长脸,哥不打扰你,哥去洗澡。」

然后他就出了我房间,顺便把门关上了。

我看着小灵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大我七岁,父母给他起名叫陆友,给我起名叫陆恭,取自兄友弟恭。

他小时候总欺负我,而且脾气不好,初中辍学,整天跟人打架闹事、喝酒赌博,那一阵子我和爸妈都觉得他以后迟早完蛋。

没想到如今浪子回头得这么彻底。

……

后来,临近年关,他也关店歇业。

在年夜饭上,陆友跟妈说:「妈,这店开得不错,每个月能赚不少,我想着要不咱就把那个店面买下来吧,省得每个月都给房东交房租,等哪天房东看我们生意好眼红了,再把我一脚踹了,回头挪个地方生意就没这么好了。」

我妈也觉得有道理,就问:「那你想怎么弄?」

「我问过了,那个门面房东二十万肯出手,咱家现在有多少钱?」

「二十万太多了,咱家最多能拿七万。」

「七万不够。」

「那就再等几个月,店里效益这么好,二十万很快就赚到了。」

我不说话,只吃饭。

我妈和陆友才是家里赚钱的人,我就安安心心地吃我的饭。

结果这时候,陆友提出一个建议,他对我妈说:「妈,要不把咱家房子抵押了吧,抵个三十万。」

我听完一愣,有点儿担忧。

「风险太大了。」

陆友则坚持。

「等我再干几个月,没准儿房东就把我这一套学会了,到时候他把我赶走,自己开店怎么办?」

我妈听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一个月能赚两三万的买卖,确实很容易让人眼红。

在 2005 年的时候,房东偷学租户的手艺,然后取而代之的事情并不少。

我妈也许是考虑到这点,居然答应陆友说。

「那就把房子带去抵押,咱就抵个……抵个二十万吧,把店买下来就行了。」

陆友也点头。

「行,那就听妈的,先把店给盘下来。」

等到年后,他们就真的这么张罗起来。

抵押了房子,买了店面,从那之后,我们家每个月就背上了两千元的贷款。

……

之后,我回去读大学,陆友每个月都往我卡里打一千块生活费,那在当时真的很多,托他的福,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好。

我隔三岔五地就会打小灵通回家问问家里的情况,经常就听到我妈高兴地说。

「家里好,一切都好,你哥那家店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要不是我还没退休,社保不能断交,我都想去店里帮忙。

「你哥最近又看上了一个门面,才十二万,我寻思用你哥这两个月赚到的钱,加上家里的存款,就能买得起了。」

我听完迟疑了,就问我妈:「这门面买下来以后,谁去开店啊?」

我妈就说:「你哥以前打荷时候认识的一些兄弟,看你哥赚到钱了,都想来掺一脚,你哥也答应,我寻思那伙儿人也分不了多少钱,还得给你哥交房租,也挺好的。」

我想了想,既满足了他在兄弟面前的虚荣心,又确确实实地给家里增收。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就没说什么。

就这样,每个月家里能赚三四万,要不了一年,我哥的婚房没准儿就解决了。

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我这么坚信着。

……

直到 2006 年的暑假,我回家,注意到我妈明显地不太高兴,她总是背着我在碎碎念,我也不知道她念叨什么,于是就追问她。

再三追问后,我妈才告诉我:「你哥把那个十二万的门面卖了,卖了十万。」

我听完一愣,问:「这店面买来才四个月啊,怎么就卖了?生意不好?」

我妈摇头。

我又问:「地段不好?」

我妈摇头。

我诧异,问她:「那是为什么?」

我妈叹气,欲哭无泪,露出的那副表情我很早以前见过,这是我妈操心陆友的事儿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心里一惊,赶紧拿出小灵通给陆友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五六声,电话才接通,我可以通过小灵通听见陆友那边传来了麻将碰撞的声音。

那边陆友问我:「老弟,你回来了?」

而我只问他:「这个点儿你怎么在打麻将?店里的生意呢?」

陆友给的回答很简单:「我又请了两个人,现在四个人在店里盯着,我就出来放松一下。」

「那你为什么把那边的店面卖了?」

「妈跟你说的?你别听妈胡说,那家店地段不行,一直在亏钱,早点儿卖掉能少亏一点儿。」

我不信,可一直抓着这个话题也没意思,于是我问:「卖了的钱呢?」

「哦,我拿去做别的生意了,也是个挣钱的买卖,一天的流水十几万呢。」

「什么买卖一天的流水十几万?」

「胡了!哈哈哈,拿钱拿钱!」

「……」

「喂,老弟,先挂了,晚上回去给你带烧烤。」

小灵通被挂断,我无奈地看着手机,再看一眼妈,终于明白妈在担忧什么了。

陆友又开始赌博了。

我叹气,转身问妈:「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八万。」

「找张银行卡,全部存进去,以后陆友不管往家里拿多少钱,你都存一点进去,陆友现在是不好意思问你拿钱,等他输光了能输的,就该来问你拿钱了。」

我妈点头。第二天就去办了。

……

我整个暑假都在那家店里帮着干活儿,时不时地把陆友从麻将馆拉回店里干活儿,终于还是没让这家店出问题。

就这样,暑假很快地过去了。

我拿了学费和生活费回到学校,继续读大三。

本来以为家里会没事儿的,结果在 12 月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她听上去很担忧。

「小恭啊,你哥把那家店也卖了。」

我听完就愣住了,忙给陆友打电话。

「你怎么把那家店也卖了!那家店生意一直很好!」



谁知道陆友居然跟我说:「现在正是赚大钱的时候,把那家店卖出去当本金,我能赚几百万你信不信?」

说真的,我不信。

但我劝不住他,我只能告诉他。

「我不管你怎么玩、怎么赌,你得给家里留一笔钱,你还抵押了房子贷款!」

陆友满不在乎:「房贷一个月才两千块钱,我打一轮麻将就能赚到一年的。」

我听完震惊。

「你打这么大的?」

「这都算小的,你就等着跟你哥享福吧。」

他又把电话挂了。

我看着小灵通,感觉要出事。

……

事实证明,我想得没错。

今年寒假,我考完试就回家了,这时候我妈还没下班,我一进门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翻箱倒柜。

我以为家里进了贼,抓起扫把棍就冲进我妈屋里。

结果看见的是陆友在翻我妈的衣柜。

看着陆友神色慌张,我问:「你在干什么?」

陆友避开我的眼睛,只说:「老弟放假了……你知道咱妈把钱放哪儿了吗?」

我放下扫把棍,震惊地看着陆友:「什么意思?」

陆友低头:「就……打牌欠了点儿钱。」

「欠了多少?」

「十……十五万。」

我被这个数字惊得哑口无言,憋了很久才问出一句:「妈知道吗?」

陆友摇头。

我坐在妈的床上,皱眉、搓头发,觉得不可思议,沉寂片刻后我情绪爆发,冲陆友大喊:

「爸的一条命换了一套房和那间店,咱们家本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能过得很好的!你非要作孽!非要作孽! 

「现在房子拿去抵押了二十万,还要付五万块利息,你转手把两家店都卖了,还在外面欠了十五万,你是在喝爸的血啊! 

「你跟哪个狐朋狗友打的麻将?跟他们赖账!这笔欠款我们不认!」

可陆友拿出了一张折好的纸,说:「没法不认,那十五万是我借的高利贷。」

我一把抢过纸,拆开一看,是欠条。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陆友借款拾贰万元整,年利息 50%。

我是学法的,我知道这个利率违法,但在当年,法制还不够完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人敢借高利贷不还。

我的心凉了大半截儿,就那么不可思议地看陆友。

「你跟人借高利贷?」

陆友支支吾吾,说:「我当时钱输光了,就想弄一笔钱翻本,当时借了十二万,现在连本带利已经到十五万了。」

那一刻,我傻眼了,真想撕了这张欠条赖账,可我只能把欠条还给陆友,然后说:「这事儿咱家管不了,咱家没钱。」

陆友一听没钱,当场发作。

他一把拉住我,吼:「怎么可能没钱?咱家的钱呢?我之前每个月都往家里拿钱的!」

我挣开他,把他推开,冲他骂:「你发什么疯!你都把店卖了,多久没给家里拿过钱了你不知道吗?」

听到家里没钱,陆友慌了,他开始乱翻,衣柜、床垫、衣服口袋,所有有可能藏钱的地方他都没放过。

我不阻止他,因为存折和银行卡不在妈的房间里,妈把它们藏在了客厅的吊顶里。

到最后,陆友没找到钱,居然跑去自己房间找了个包,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

我站在他房门口,诧异地看着他。

「你准备就这么跑了?」

陆友背上包,说:「那是高利贷,会打死人的!」

我不理解。

「你知道那是高利贷,为什么还要借?」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借都借了!」

说完,他撞开我,夺门逃跑,那张欠条则被他留在了桌上。

我看着他跑远,心里很凉。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透了一个人。

哪有什么浪子回头,只有狗改不了吃屎。

等陆友跑远,我才搬了张凳子爬到吊顶边上,把存折拿下来,打开存折,里面有十一万,根本不够还他的钱。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遇到这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等妈回来拿主意。

等妈下班回来,我先把妈手上的菜放到桌上,然后才把存折递给妈。

妈看到存折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又把陆友的账单交给妈。

她先看了一眼,然后瞪大眼睛,又把纸拿远了一些,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确认无误后,鼻头一下就红了。

妈捂着嘴巴哭:「我怎么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啊……」

我搀住她,把她扶到一边的沙发上,不敢说话。

妈皱眉:「十二万的欠款,咱家去借点儿还是能还上的,只是这以后的日子……」

我纠正她说:「不是十二万,现在应该是十五万,这笔钱的利息是百分之五十,陆友已经欠了很久了。」

听到这,妈先是愣住,然后下定决心一样,靠在沙发上,攥着借条,说:「十五万……亲戚们借一圈,也能借到……」

我知道妈下定决心了,我只点头。

「嗯。」

妈问我:「你哥现在人在哪里?」

我没敢说实话,只说:「我现在叫他回来。」

说完,我走到阳台去,拿小灵通打他电话。

第一通电话没打上就打第二通,打到第三通的时候,陆友接电话了,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在火车站了。」

我真的恨,他拿家里的房子抵押贷款,却依然败光了所有钱,还借了高利贷。

他明明可以很成功。

他明明可以正经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他还是选择了在赌桌上输掉全家的未来。

现在的他,居然可以选择去火车站一走了之。



他难道没有想过留下来的人该怎么办吗?

银行贷款还不上,房子被银行收走,我和妈先去亲戚家寄人篱下,然后高利贷穷追不舍,最终导致亲戚也不接纳我们,使我们不得不流落街头。

而他,一走了之。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恨得牙痒痒。

可我们有血缘,这没办法。

到最后,我也只能考虑着他的想法,对他说:

「回来吧,妈会去问亲戚借钱帮你还债。」

陆友回来了,妈没说他,我也没理他。

第二天,妈一早就出门,下午四点才回来,挎了个包,里面放了个黑塑料袋,装了钱。

不知道她问了多少亲戚朋友,凑够了数,还多了三千。

她脸色不好看,看上去很委屈。

亲戚朋友们大概都知道家里的情况了,应该没少给我妈脸色看。

但这没办法。

妈一刻都不想耽搁,她去房间把陆友叫出来,说:「现在就去还高利贷,多一秒都在涨利息。」

……

我们跟着陆友去到一个棋牌室,其实就是一个开在小巷子里,卷帘门半掩着的店。

门口站着一个叼烟、玩贪吃蛇的人,瞄了我们一眼,就把卷帘门撑开一些,让我们弯腰进去。

进去以后,可以看到里面很大,满地的瓜子果皮,烟酒茶味很浓,吵架声和麻将撞击声像雨点一样接连不断。

陆友不敢看那些麻将桌,只能偶尔瞄一两眼。

我知道,他现在手痒,想摸两把。

我也手痒,想砍他的手。

然后,我们被带一个办公室里,对门的那堵墙上摆着关公像,边上坐着一些跟我差不多大,可能还比我小一点儿的人,衣冠不整,一股流气,手上一直拿着钢棍。

在那个年代,这些人就叫「看场子的」。

只见墙角位置放着一张和环境极不匹配的办公桌,后头有个保险柜。

我知道坐在这里的就是老大。

妈一直抱着包,生怕被抢了,一见到办公桌,就把陆友的欠条拿出来,放在桌上,说:「我来还钱。」

只见桌子后头的人拿起欠条,看了眼,然后打开抽屉,在里面的纸条堆里翻出一张,对比了一下,然后看了眼我妈身后的陆友。

叹了口气,说:「十五万两千五百块,五百算我送的,你拿十五万二。」

我妈点头,把包里的垃圾袋拿出来,先是拿了十一捆钞票,那就是存折里的十一万;然后又拿了两捆钱,是借来的两万,剩下的都是一些零散的百元碎钞。

她一张一张地数,一张一张地往桌上放。

边上那些「看场子」的还对我妈指指点点。

等我妈数够了十五万两千元时,台后头的人就叫人把钱拿下去,然后把两张欠条都拿给我妈,然后对我妈说。

「看好你儿子,没本事还学别人借高利贷,他要是没地方混,让他跟我算了。」

我妈当时低着头,像所有传统的丧偶妇女一样,卑微地拿着借条出去了。

陆友紧跟上去,我没立刻跟上去,而是转身问那个台子后头的人说。

「哥。」

「谁是你哥?」

「……」我当时心里很害怕,就小声地问:「那该怎么称呼?」

边上的小弟们起哄:「叫徐哥。」

我点头。

「徐哥。」

「说话。」

「徐哥,您也看到了,为了还这笔钱,我妈已经把亲戚朋友借了一圈了,您以后再看见陆友,能不能把他赶走,我们家的房子都已经抵押给银行了。」

徐哥听完我的话,看了我一眼,冲我拱了下鼻子,问:「读书人?」

我低头:「读大学……」

徐哥叹气,从刚才的钞票里拿出两千块,放到桌子边上,说:「算徐哥给你的学费,好好读。」

「那陆友……」

「以后在哥的场子上,哥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谢谢徐哥。」说完我就要出去。

徐哥把我叫住:「喂,有小灵通没有?」

「有。」

「报个号码,以后我手底下的人再看见陆友,我亲自告诉你。」

我觉得这样也好,就把自己的号码告诉徐哥了。

临走时徐哥让人把那两千块送到我手里。

我有些怂,不敢拿,徐哥就叫他的小弟给我送过来。

我当时不理解,徐哥就说:「我以前有个弟弟,很会读书,后来吸毒品吸死了,你会读书就好好地读。」

听到这里,我接过钱,朝徐哥弯腰点头,然后快步地走出这个棋牌室。

钱还清后,家里没剩多少钱过年。

就算是剩下一些钱,这个年也过不开心。

跨年的时候,年夜饭吃得毫无年味。

一家人坐在一块,只有几句叮嘱。

接下来的计划是让陆友出去找份工作做,妈回厂里上班,我继续回去读大学。



……

年后,计划如期进行。

陆友找了份房屋中介的工作,基础工资加上租房卖房的提成,工资也不算少。

房子的贷款每个月都能还上,借的钱每个月都能还上一些。

日子虽然比以前过得苦了,但至少还在继续。

我想着这样虽然苦一点,但如果能撑到我大学毕业,也许会有转机,我以此为盼头坚持着。

可这个盼头被打破得太快了。

,2007 年 5 月,早 10 点。

我在宿舍背书,小灵通接到徐哥的电话。

我当时有点儿害怕,但还是接了。

电话那边,徐哥问我。

「你哥又从我这边的口子借走二十万,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一听就愣了。

「徐哥,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身份证欠条都有。」

「他又借钱干什么?」

「所以你不知道这事儿?」

「徐哥,这钱你不能借给他,我们真的还不起。」

电话那头,徐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这钱是他趁我不在,跟我底下的人借走的,我要在肯定不会借给他,我现在就去把钱追回来,等钱追到这张欠条就作废。」

「谢谢徐哥,拜托徐哥了。」

电话挂断后,我站起身,脑子里出现陆友的脸,直接大叫出来。

「狗改不了吃屎!狗改不了吃屎!」

室友们都被我吓到了。

……

我跟学校请假,连夜坐火车回家,回到家就看见徐哥带了十几个人堵在我家里,我赶紧进去看。

然后就看见我妈护着陆友,两个人都在哭。

陆友明显地被打过,脑袋上的淤青最多,满地的血应该都是他流的鼻血。

徐哥见我来了,对我说。

「我们找人还是找晚了,他前脚借了钱,后脚又跟人打麻将,我们到的时候输了十八万,就追回两万。」

听到这里,我皱眉,问徐哥。

「输掉的钱能不能收回来?」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那些人是打麻将赢的钱,那就是他们的钱,我们没理由跟那些人要钱。」

陆友在我妈怀里还倔得很,直说。

「把那两万给我,我能回本!」

我气得抄起门口的拖把杆,狠狠地朝陆友的手砸去,嘴上还大叫。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啊!我怎么有你这种哥!」

陆友被我打得生疼,妈却一直护着他,我好几下都打在妈的身上,她还拦着不让我打,看得我又委屈又生气。

我看着这样的日子,真的撑不住了,蹲在地上抱头哭。

但哭没任何办法。

徐哥见这情况,依然说。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既然这钱已经花了,就得还,你们商量一下怎么还吧。」

我不知道怎么还,我现在甚至想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

这时候陆友又跑出来说话。

「有办法的,我现在在做房产中介,我知道一个路子,让我弟去银行贷款,从我手上把房子买走,我卖四十万,他就去银行贷四十万,十八万还给你,剩下的我再把我这边的房贷还掉。」

听到这里,我傻眼了,徐哥也忍不住了,对小弟们喊:「给我打!」

陆友刚才那句话太可怕了。

说白点,他要用我的名义跟银行贷款,再从他手上买房。

这样一来,就能把他的债务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来。

算上他的房贷,还有这次的十八万高利贷,足足四十万。

这是一个哥哥能说出口的话?

徐哥就是听不下去了,才叫他手下的人毒打陆友。

听着陆友惨叫,我妈也心疼,哭着叫着喊他们别打了。

我受不了,很难受,只能大叫。

「别打!」

徐哥叫住那些人。

「停了!」

那伙人这才停下。

我走到陆友面前,冲他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让他浑身充血,半天喘不上气,等他能喘气的时候,我质问他。

「你真的想逼死我吗?」

陆友和丧家犬一样,说:「我真没想害你,我是你哥,我怎么会害你?我就是想翻本,咱家以前过得多好啊,就是让那帮孙子把钱赢走了,只要我把钱赢回来……」

我听不下去了,我知道陆友已经没救了。

我真的不想管他,他就像是一筐果子里的烂果子,在拉别人一起去死。

我看向徐哥,问:「徐哥,如果我们还不上钱,你们会怎么处理陆友?」

徐哥在陆友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说:「卖腰子、卖血、卖眼角膜,全卖完了剩下半死不活的可以当乞丐讨钱。」

那时候我是真的铁了心,听了徐哥的话我居然没心软,甚至还希望能变成这样。

可陆友听完就害怕了,他被十几个人打过,浑身是伤,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抓紧我的脚,痛哭,「弟!弟!你听我说!都是哥的错!哥错了!哥以后脚踏实地!哥再也不乱想了!你帮哥最后一次!求求你了,你帮帮哥,爸走以后你的学费吃喝都是哥出的呀!你帮帮哥,求你了!」

妈在一旁哭,满嘴都在说:「我造了什么孽啊……」

那一刻我想死。

可我没法儿死。

我丢不下妈。

家家都有本难念。

我家这本尤其难念。

我只能自暴自弃地答应陆友。

「好!我去贷款!」

我这句话说出口,陆友就像是找到救星一样,死死地抓住我的脚不放手。

徐哥和他的小弟则都露出一副同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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