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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苑裴子昂

李知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是夜,风雨萧瑟。婢女阿湖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惊醒,睡眼惺忪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翻墙而去。阿湖瞬间清醒,一咕噜爬起来鞋也不穿就往里间奔去,待看清床上的情形,便失声尖叫起来。侯夫人李知苑被一把匕首直插心脏,此刻雪白的衣裙已经鲜红一片。“小姐!”阿湖扑到床前,满脸惊恐伤痛,手足无措间却又不敢动她分毫。

主角:李知苑裴子昂   更新:2022-09-10 07: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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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知苑裴子昂的其他类型小说《李知苑裴子昂》,由网络作家“李知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夜,风雨萧瑟。婢女阿湖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惊醒,睡眼惺忪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翻墙而去。阿湖瞬间清醒,一咕噜爬起来鞋也不穿就往里间奔去,待看清床上的情形,便失声尖叫起来。侯夫人李知苑被一把匕首直插心脏,此刻雪白的衣裙已经鲜红一片。“小姐!”阿湖扑到床前,满脸惊恐伤痛,手足无措间却又不敢动她分毫。

《李知苑裴子昂》精彩片段

大邺朝,正德十一年。


西陵候府的玉笙居素有侯府冷宫之称,偌大的院子只住着主仆二人。


是夜,风雨萧瑟。婢女阿湖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惊醒,睡眼惺忪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翻墙而去。


阿湖瞬间清醒,一咕噜爬起来鞋也不穿就往里间奔去,待看清床上的情形,便失声尖叫起来。


侯夫人李知苑被一把匕首直插心脏,此刻雪白的衣裙已经鲜红一片。


“小姐!”阿湖扑到床前,满脸惊恐伤痛,手足无措间却又不敢动她分毫。


下一秒,她又飞奔出去,赤脚跑在雨水里,嘴里大喊着:“来人,快来人,有刺客,夫人受伤了,快请大夫……”


她声嘶力竭的呼救,却无半点回应,她冲到院门前,用力一推,才发现大门岿然不动,竟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一样。


她不死心的用力拍打,换来的却是除去雨声的万籁寂静,整个侯府上百号人,此时竟然集体噤声了。


大雨中的玉笙居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阿湖恍然间明白了那刺客是受谁人指使,雨水淋湿的面孔惨白一片,唯有眼眶通红。


她又踉踉跄跄的跑回屋里,跪在知苑的床前,看着床上眉目如画却慢慢失尽血色的人儿泪如雨下。


“小姐,别怕,奴婢不会丢下你的……”阿湖捧着她冰凉的手泣不成声,盈满泪的眼底却是一片决绝。


她五岁进苑姐家伴小姐左右,至此再未分离,小姐若不在了,她也不愿独活。


而此刻已经气若游丝的知苑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早就想到了,就如同一早就料到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一样。


她艰难的抬手摸摸阿湖泪湿的脸颊,这个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姑娘也不过才十八岁,自己怎么忍心断送她。


“阿湖,我想家了。”知苑轻声说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你带我回家可好,将我葬在我父母的身边。”


“他会答应的,我死后,他也不会容许我进裴家祖坟。”她平静的交代着后事,阿湖却早已哭的不能自已。


滚烫的眼泪顺着知苑的手心滑下来,滴在她腕上的血玉镯子上,她渐渐麻木无力的心脏还是瑟缩了一下。


她轻轻替阿湖擦拭眼泪,柔声命令道:“阿湖,将我的镯子取下。”


阿湖从不忤逆她的话,哽咽着取下知苑手上的玉镯,捧在手心。


“你戴上吧。”知苑又说,嘴角带着虚弱的笑。


阿湖怔愣了片刻,还是将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大颗的泪珠簌簌的落下,这镯子知苑从不离身,是苑姐家代代相传的宝贝。


“我不孝,苑姐家这一脉到我这里便绝后了。”知苑抚着温润的玉质,一声叹息,“现在我把镯子传给你,将来你嫁人生子,再代代相传下去,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的子孙逢年过节能为我苑姐家供奉一束香火……”


这一长串的话说下来,知苑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不显,但是她看阿湖的眼神一直是平静的,带着怜爱和不舍,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


阿湖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心早已死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心痛,多么好的小姐啊,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命运待她却是如此的残忍。


“我答应你,小姐说什么我都听。”怎会不懂她的苦心安排,又怎么舍得让她遗憾而去,阿湖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


三日后,在南疆大败敌军的西陵候凯旋回京,皇帝大喜,赏黄金万两,又赐封兵部尚书,入内阁观政,职位至重,一时间权倾朝野。


至于侯府对外宣称侯夫人染病暴毙一事,全京城的人都默契的三缄其口,谁不知道西陵候视那苑姐家娘子为生平奇耻大辱,如今已被了无痕迹的抹去,自然不会活得不耐烦去触那朝廷新贵的霉头。


而阿湖也果然被放行,带着知苑返回故土平江,入苑姐家祖坟,埋骨于山清水秀的虞山脚下。


阿湖立于知苑墓前,忆起前程往事,竟似大梦一场。


想当初,平江府苑姐家巨富一方,产业遍布江南,老爷夫人伉俪情深,独女知苑更是兰心蕙质,长到十四岁时已出落的天姿国色。


可惜好景不长,苑姐家夫妇相继病逝,苑姐夫人临终前怕女儿容貌和家产遭贼人觊觎,便将独女托付给京城的嫡亲妹妹——裴夫人。


那裴夫人便是老西陵侯的继妻,虽是继室,好歹也是一族宗妇,指望她这个姨母能为知苑在京城觅得一门好亲事。


然而,所托非人。


裴夫人狼子野心,一心只想为亲儿子谋夺世子之位,彼时的侯府世子裴子昂乃老侯爷元妻所出嫡长子,地位尊贵且惊才绝艳,少时便富有盛名,一时难以撼动。


裴夫人默默等待时机,直到知苑寄居侯府的第二年,老侯爷突然病重离世。


她借府中操办丧事,竟枉顾知苑名节,设计她与裴子昂后宅私通,再安排婢女撞破奸情。


彼时丧宴宾客皆是京中名流,他二人衣衫不整被一群贵夫人堵在床上看的百口莫辩。


本朝以孝治天下,父亲尸骨未寒,身为嫡长子竟然与未出阁的女子白日宣淫,这真真是大逆不道,枉顾人伦。


御史口诛笔伐,皇帝龙颜大怒,最后夺了裴子昂的功名,掳了世子之位,更斥其色令智昏,不忠不孝不义。


这一仗,裴夫人自以为赢的十分漂亮,可她远远低估了继子的狠厉。


老侯爷热孝刚过,声名狼藉的裴子昂便将知苑迎娶过门,博了个敢作敢当的喝彩,之后远赴边疆杀敌。


四年时间,他披荆斩棘,战功赫赫,一路升至主帅,朝廷正直用人之际,皇帝早忘了那点子龃龉,越过世子之位,直接晋封他为西陵候。


不久,京中开始流传裴夫人为母不仁,为夺爵位竟用下三滥手段坑害继子,其亲儿子更是烂泥扶不上墙,嗜赌好色,不学无术。他输光家产,竟被讨债的逼着跳窗摔断了一条腿,没多久,他又在勾栏里染上了花柳病,最后全身溃烂而亡。


裴夫人疯了,整日大喊继子是魔鬼转世,她死在寒冬腊月的晚上,据说是失心疯跑出侯府,最后冻死街头。


再接着便是知苑,其实高门大宅里的阴私争斗并不稀奇,不过新晋裴侯的睚眦必报和手段,众人也算领教了。



正德十六年。


阳春三月,一艘由晋阳前往京城的客船在江面上悠悠行使。


船舱的床榻上坐着一个素衣少女,少女肤若白雪,乌发如云,小巧精致的脸蛋上一双翦水秋瞳幽幽望着窗外。


此刻正值日出时分,一轮红日自江面缓缓升起,水天一色间多了一抹艳丽的红,就连江面上缭绕的晨雾也似披上了一层橘色的轻纱。


真美,美得恍若隔世。


少女不自觉便看痴了,怎料她向往的眼神却骇住了刚进门的丫鬟。


紫苏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抽走支棱的竹棍,厚重的乌木窗便啪的一声合上了。


她转身看着少女,眼圈通红:“小姐,奴婢求求您,您莫要再想不开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奴婢怎么活,叫老夫人怎么办,难道又让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便呜呜哭起来。


少女一时手足无措,有些尴尬,又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眼前的小丫头,她家小姐已经死了,死在昨天晚上,而她家小姐身体里现在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这个人与她家小姐同名同姓,却祖籍平江,她是大名鼎鼎的裴侯元妻,而且在这世上已经死了整整五年了。


这着实太诡异了,她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没有想不开,我也不想死。”知苑看着她说道。


紫苏却是不信,抽泣道:“您不想死,还去跳江?”


昨儿个,她和三小姐无意间听见赵嬷嬷和柳儿交谈,这二人是京城镇国公府派来接她们回京的人。


她们说,原本属于三小姐的那门顶好的婚事,已经被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指给了大小姐,不仅如此,他们另外给三小姐指了一门婚事,对方竟是个风流纨绔。


这是何等的偏心和过分,三小姐当时便冷了脸,就连自己也气的要死,赵嬷嬷和柳儿自知失言,道歉了半天。


可三小姐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待在船舱里,一直到晚间才出来。


她出来时脸色好了很多,像前两日一样站在甲板上看日落,大家见此都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多加打扰。


谁知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柳儿大喊:“三小姐寻短见了……”


紫苏当时魂都吓没了,跑过去的时候,三小姐已经落水,柳儿也奋不顾身的跳下去营救。


“您知不知道这有多吓人!”想起当时的情景,紫苏就一阵揪心,“柳儿将您救上来的时候,您一动不动,连气息都探不出来,我还以为……”


说着说着,紫苏泣不成声,她还以为小姐死了,“要是那样,奴婢也不活了,小姐就是奴婢的天,天都塌了,还有什么活头。”


知苑愣愣的看着哭成泪人的小丫头,一时间悲从中来。她想到了阿湖,阿湖也是这么傻,这么忠贞不二。


“傻瓜,我真的没有寻死,我是不小心掉下水的。”知苑柔声安慰道,“何况只是一门婚事罢了,何至于寻死觅活。”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似浑不在意,紫苏呆了呆,打了个哭嗝,哽咽道:“可是柳儿怎么说您是寻短见?”


提起柳儿,知苑心里划过一丝冷意,她脑海里有三小姐所有的记忆,自然知道昨晚有人在甲板上做了手脚,才导致她滑倒跌入水中,而柳儿下水并非救人实则害命。


但是实情她现在不能说,说了对她们没好处。


“或许她误会了。”知苑最终这样解释。


紫苏终于不哭了,脑袋一转,便转过了弯。


是了,昨天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晚间柳儿看见三小姐落水,便以为是寻短见,还喊了出来,大家也就顺理成章的这么认为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紫苏破涕为笑,浑然不觉自己被人恶意误导。


知苑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摇了摇头,真是单纯的丫头。


因为她占了三小姐的身子,活了过来,所以只能注定这是一场误会。但若救上来的是一具尸体呢,那寻短见就是真的了,毕竟三小姐的丫鬟都是这么认为的。


到时候国公府再说柳儿她们乱嚼舌根,换亲的事子虚乌有,那三小姐真是白死了,这门好亲事便清清白白的落到了大小姐手中,果真完美呢。


高门大宅都是这样,肖想的东西却不敢明抢,偏要耍腌臜的手段。


………


一场风波就这么以乌龙告终,柳儿借故感染风寒,未再露面,倒是赵嬷嬷来探望过几次。


她每次来都欲言又止,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怜悯和惋惜。


知苑在心里笑笑,她知道赵嬷嬷不是柳儿的同谋,但她应该已经猜到了真相,所以她在可怜自己,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没关系,这样便够了,且让他们先把她当成无知的小白兔,毕竟船上这次一击不中,回京后肯定还有后招等着她。


若让敌人知道她不好对付,那就不妙了,她还需要时间来做些打算。


抵京的前夜,知苑听着舱外江水滚滚的声音,脑海里划过三小姐短暂的一生。


三小姐出身尊贵,却命运多舛,她生母体弱,生她时更是气血两亏,产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三小姐自己先天不足,宫里御医曾断言她活不过五岁,她生父镇国公忙着续弦,对她不闻不问。


只有晋阳的外祖母没有放弃她,将她接去身边抚养,还请到了晋阳当地的神医为她保命。


她从小泡在药罐子里,却从不喊疼叫苦,甚至饱读医书,钻研医术,企图自救。


就连替她治病的神医都佩服她的意志,破格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就是这样一路和命运抗争,三小姐活到了十五岁,活到了婚嫁的年龄,却折在了回家的路上。


想到这里,知苑禁不住眼眶酸涩,心中划过无限的冷意。


这么隐忍懂事的三小姐,她做错了什么?


她回京甚至不是为了那门贵重的婚事,只是想拿回属于她生母的东西,为她生母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可这世上有公道吗?知苑不禁自问。


她想肯定是有的。



次日傍晚,知苑一行人终于登上了码头,而后换乘马车直奔位于城南云锦巷的镇国公府。


透过车帘,知苑看见了繁华热闹的街景。前世今生两次进京,她的心境大不相同。


前世,她是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投奔姨母的。而现在,作为一个死过一次,见识过阴谋手段、残忍报复的人,她更加从容镇定。


马车最终停在了国公府宅门前,知苑下车后仰望着眼前巍峨的朱漆大门和烫金匾额,不禁心生感叹,国公府比西陵侯府还要气派几分呢,但内里估计都是一样的腐朽。


赵嬷嬷领着她登上台阶,又跨过大门,入眼便是汉白玉游龙浮雕影壁,影壁前站着一位华服美妇,身边还簇拥着一群仆妇。


这妇人三十多岁,依然风姿绰约,着一身低调又奢华的流彩暗花织锦缎裙,她微微笑着,好似慈爱的菩萨般。


知苑眼波流转,恰好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目光,妇人在看她身后的柳儿,原来她就是害死三小姐的主使。


“三小姐,这就是夫人,快行礼啊!”赵嬷嬷见知苑愣神,不由好心提醒她,这一路走来,她挺喜欢这位小姐的,落水后更是多了怜悯之心。


知苑敛去眼中的寒光,浓密的睫毛半遮住琉璃般的眼眸,白净的脸上满是纯良和腼腆。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温声细语的叫了声:“母亲。”


镇国公继室夫人蒋氏含笑打量她,似乎和想象中的有所不同,没那么病弱,但好像更软绵。


“好孩子,你寄居晋阳多年,如今终于回到京城,欢迎回家!”她虚扶了知苑一把,笑语晏晏。


知苑只是弯了弯唇,头垂的更低了,似是有些不敢直视。


但心里却是不屑的,京城才不是她的家,从来都不是。


蒋氏很满意她的表现,慈爱的脸上掩不住尽在掌控的自得。


“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先去安顿修整一番,稍晚再带你去见见父兄姊妹。”她如是安排,又指了婆子为她领路。


知苑再次行礼告退,一行人往垂花门走去。


垂花门通往内院,整个内院分主院、东跨院和西跨院,所有小姐都住在东跨院,知苑也不例外。


她的住所是东厢的一间院子,院子不大,但别致典雅,院里已经候着四个粗使丫鬟,并两个大丫鬟。


知苑粗略见过后,每人赏了个银锞子做见面礼,便将人散了,主屋她只留了紫苏和阿蛮。


阿蛮也是晋阳跟过来的,她原本是白神医医馆里的一个小药童,因擅长药膳,被外祖母讨了去,专门负责三小姐的饮食。


“以后阿蛮就留在屋内服侍。”知苑做出安排。


紫苏听了和阿蛮相视一笑,阿蛮本就服侍三小姐有些年头了,虽然不是近身,但两个丫头情分匪浅。


如今身在异地,能结伴一起照看小姐真是再好不过了。


主仆几人收拾梳洗一番,还小憩了片刻,直到天擦黑主院那边才有婆子来请,说是国公爷快回府了。


……


主院与东跨院只隔着一道围墙,穿过月洞门便到了蒋氏的春熙院。


院子里廊灯环绕,映照着朦胧夜色,走进厅门,便听见女孩儿们的莺歌笑语。


“母亲,燕王真的要回京了吗?”


“当然,再过两月便是圣上的寿辰,燕王必定返京贺寿。”


“那太好了,两月后也该入夏了,大姐得提前去锦绣阁定制夏裙,软烟罗材质最是仙气飘飘,燕王见了肯定喜欢。”


“母亲,您看五妹她又取笑我!”一声娇嗔宛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知苑的脚步顿了顿,就连身后的紫苏都皱起眉头,心生恼怒。


燕王,大邺朝唯一的异姓王,封地燕北,其祖母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此人不仅位高权重,更是身份潢贵。


他便是三小姐的订婚对象了。


如今他们明目张胆的谈论燕王,倒像是这门亲事已经是大小姐的囊中物了,看来真是没把三小姐放在眼里。


知苑眼神深远,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厅堂里灯火通明,她踩在松木地板上,新换的素雪绢裙裙摆摇曳出迤逦的弧度。


屋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


或惊艳,或嫉妒,或恼怒……


被人簇拥着坐在锦榻上的蒋氏盯着知苑,脸上是春风化雨般的微笑,但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


先前在影壁处初见时,她带着兜帽又风尘仆仆,只觉得长得清丽可人,如今梳洗打扮一番,竟是这等出尘绝丽。


尤其是灯光下,她肤光胜雪,一双水眸妩媚婉转,就连身上的两分娇弱也更衬的她原本娇美的容颜更添我见犹怜的心动。


蒋氏气结,一个丧母的可怜虫罢了,长成这副样子给谁看。


心中气恼,面上还是一副慈母模样,她朝知苑招招手,笑道:“苑姐儿,快过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知苑依言上前,蒋氏先介绍了两位姨娘,甄姨娘和薛姨娘,二人都是三十出头,依旧风韵犹存的模样。


再接着便是小辈们,镇国公如今一共两子四女。


大小姐和二公子是一对龙凤胎,今年十七;知苑行三;四小姐出自甄姨娘,今年十三;五小姐和六公子出自蒋氏,分别十二岁和七岁。


除了在外求学的二公子,其余人都在场。


大家相互见礼后,蒋氏又道:“苑姐儿初来乍到,你们都要照顾她,尤其是云桐,你是大姐,理应友爱弟妹。”


原本沉默下来的大小姐苑姐云桐闻言不由挺直了脊背,十七岁的少女已出落的气质清雅高华,鹅蛋脸、杏眼朱唇,是个标准的端庄美人。


“母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三妹妹。”她嫣然答道。


说着又看向知苑,对她露出温柔且客气的笑意。


知苑腼腆的弯起唇角,心里却很讥诮,蒋氏这是给大小姐做脸,顺便拿她当外人般客气。


可三小姐是原配嫡出,身份甩眼前这些姊妹一条街,他们也配在她面前摆主人的姿态吗。


或许是见她软绵寡言,一直眼神不善的五小姐也开了口:“三姐姐,一直听说你身子骨差,如今一见,果不其然。瞧你的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红晕,妹妹那里刚好新得了两盒水粉,回头拿给你,权当是见面礼。”


她说的洋洋得意,略显稚嫩的脸上,一双凤眼微挑,彰显着她的跋扈,还有快要溢出来的恶毒和妒忌。


她不仅咒三小姐,还嫉恨人家肤白貌美。


这般言语无状,却没有一个人指责她。


蒋氏身后的两个姨娘,眼观鼻鼻观心,平心而论,五小姐真是睁眼说瞎话。


三小姐明明肤色光泽白皙,到她嘴里就成了惨白。


好像从一开始,阖府上下就都说三小姐是个病秧子,随时会病死的那种,刚好御医也曾预言她活不过五岁。


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没人见过三小姐,唯有晋阳的书信传来只言片语,这些书信只有老爷夫人看过。


反正三小姐的病秧子形象根深蒂固,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她担不起府上那门贵重的婚事。


剩下的小姐里唯有大小姐年龄适宜,她的姿容也算秀雅绝俗,只可惜,出生差了点。


现如今三小姐回来了,根本不像想象中那般病弱,而且容貌绝丽。


还要硬把婚事算在大小姐头上,未免牵强了点,可夫人似乎就是认定大小姐了,那三小姐怎么办。


两位姨娘思忖着,不由都看向知苑。


只见她好似听不懂五小姐话里的恶意,还娇憨的道了谢,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悯。


看来在燕王回京之前,三小姐不是被害死就是被毁掉。


……


须臾,屋外便传来婆子禀报的声音,是镇国公回来了。


屋里的人全都起身迎接,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高瘦男子走了进来,他四十来岁,唇上蓄须,面容白净俊逸,眼神幽深世故,此人便是镇国公了。


知苑第一次见到他,着实有些意外,镇国公府是以戎马军功为基石的百年簪缨世家,可在现任家主身上竟看不到一丝英武气概。


回神的瞬间,已经迎上镇国公含笑打量的目光。


知苑赶忙上前,规矩的行礼,恭敬的叫了一声:“父亲。”


“好。”镇国公点点头,笑道:“是知苑回来了。”


他上下打量她,似乎对这个女儿很满意,可知苑却觉得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镇国公又与她寒暄了几句才走向饭厅,蒋氏立刻招呼下人摆饭。


一顿接风宴众人吃的心思各异,尤其五小姐,每每触到镇国公看知苑满意的眼神,她的脸色便阴沉几分。


饭毕,她气冲冲的率先往东跨院走去。


大小姐苑姐云桐从她身后追上来,殷切的劝道:“五妹,你别生气,三妹生的娇俏可人,父亲喜欢她也是自然。”


“明明是生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五小姐苑姐云瑶厌恶的唾弃。


“五妹快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姐妹。”苑姐云桐一脸为难的劝道。


苑姐云瑶瞪了她一眼,嗤笑道:“就你会做老好人,那你干脆把那门亲事还给她好了。”



苑姐云桐被她说的红了眼圈,倒是不卑不亢的说道:“那门亲事本就是三妹的,若她想要我岂能跟她争抢。”


“你!”苑姐云瑶气结,恨铁不成钢般指着她,又发狠道:“你且等着,我让她没脸去争。”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苑姐云桐追了几步,焦急的喊:“五妹,你可别乱来。”


可到底没追上,她目送着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焦虑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她身后的丫鬟玉竹笑道:“就让五小姐去闹吧,反正出了乱子,夫人都会帮她兜着。”


苑姐云桐笑了笑,不置可否。


……


月华如水,春熙院的书房灯影绰绰。


蒋氏端了杯参茶走进去,正看见镇国公负手立在案前。


她将参茶放在桌上,柔声问道:“老爷可是在想苑姐儿的事情。”


二人夫妻多年,早已无话不谈,镇国公转身走到紫檀木太师椅旁坐下,又指了指另一张椅子,示意蒋氏坐下。


蒋氏坐定,他才开口道:“知苑出乎了我的意料。”


蒋氏笑道:“可不是,今儿我见着也是深感意外,晋阳那边也真是,几年未与我们通气,竟不知苑姐儿已调理的这么好了。”


若不是前不久派人去接她回京,他们与晋阳已经快三年没有联系了。


镇国公点点头,赞同蒋氏的说法,若早知知苑的情况,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蒋氏见他点头,不由试探的问道:“老爷可是后悔了?”


镇国公看她一脸不确定的神情,皱眉斥道:“浑说什么!我只是在想,便宜了沈家那个浪荡子。”


如此冷酷的话,却让蒋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其实以她对镇国公的了解,她也笃定他不会改变主意。


这些年,云桐早就被当成准燕王妃培养,她知书达理,温柔大气,是镇国公最欣赏的女儿。


何况她一直养在身边,双胞胎兄弟又是府中长子。而李知苑在别人家养了十几年,除了姓苑姐,早就是个外人了,如何能同他们一心。


再者,她那个病恹恹的身子,即便能一直活着,也肯定落了病根,生儿育女都成问题,又怎么能坐得稳王妃的位子。


是以,镇国公绝不会选她,不但不选,还要榨干她的价值。


这就是镇国公,精于算计又冷酷无情,喜欢迁怒,又会爱屋及乌。


蒋氏觉得不会再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镇国公了,所以她才能盛宠不衰。


她在心里自信的笑,脸上却摆出一副愧疚的模样,问道:“这样会不会委屈了知苑?”


“有甚委屈?”镇国公满不在意,他拉了蒋氏的手,眼神温柔,又叹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他一直觉得女人就该温柔贤惠,大度贤良。这些年蒋氏的表现他十分满意,府中庶务井井有条,妻妾和睦,子女友爱,这都不是他的那个善妒的元妻能比的。


想到这里,镇国公的眼神冷了几分。


“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做到天衣无缝,不要落人口舌。”他说道,“至于知苑,她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蒋氏看着他冰冷的面孔,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李知苑的命还不好吗,她原先可是要她死的。


在她看来,只有李知苑死,云桐才能嫁的名正言顺。不过既然任务失败,嫁给浪荡子为府中换取利益也是不错的选择。


……


三月的京城已经春色满园,知苑的院子里种了两排垂丝海棠,粉色的花朵绽满枝头,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早晨,知苑便是在一阵阵淡淡的花香中醒来的,相比府中其他人夜不成寐,她昨晚睡了个好觉,连日的江面颠簸,她需要养精蓄锐。


刚洗漱完,阿蛮便端来一碗温热的姜糖茶,三小姐体弱畏寒,这是她每天早上必饮的,知苑喝下后,果然觉得浑身暖烘烘的,舒服很多。


接着紫苏又开始为她张罗衣裙发饰。


“小姐,今儿穿这件可好?”她举着一件浅绿色水雾纱裙,兴冲冲的问道。


三小姐喜欢素净,喜欢简单,这是她衣柜里为数不多的鲜艳衣服,昨天见国公府其他小姐都穿的鲜艳华丽,她便想三小姐肤色这么白皙,穿鲜亮的颜色肯定更好看。


知苑瞧着她手里的衣裙,也觉得很衬外面的春光,便笑道:“好。”


紫苏很雀跃,帮知苑换上衣裙,又替她梳了个飞仙髻,发髻上缀着碧玉玲珑簪。


如此一番打扮,一旁的阿蛮都看呆了。浅绿色将小姐的皮肤衬托的宛如羊脂白玉,腰带束起不盈一握的腰肢,裙摆处轻纱缥缈,整个人好似会发光,


“小姐真美,好像碧波仙子。”她由衷的赞叹。


知苑难得露出羞涩的笑意,她看着铜镜里的身影,微微晃神,她似乎已经很适应新身份了。


“小姐当然美,但我的巧手也是锦上添花。”紫苏抬起下巴,不忘自卖自夸。


主仆几人顿时笑作一团。


这时屋外的小丫鬟进来禀报:“五小姐来了。”


三人止住了笑声,面面相觑,想不到她们迎来的第一位访客居然是五小姐,而且人已经到了门口。


五小姐苑姐云瑶一眼便看见站在妆台前的知苑,她柔和却耀眼,根本难以忽视,心里不由更嫉恨了,但这次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三姐,你今天真漂亮。”她提着裙摆走进来,微笑着恭维道。


五小姐是不可能夸她的,所以她来者不善,知苑在心里想。


“五妹今天也很漂亮呢。”见她穿了件鹅黄色百花曳地裙,礼尚往来,她也这般恭维道。


苑姐云瑶翘起嘴角,很是受用,她可不想看见原配的女儿在她面前沾沾自得。


“三姐初来乍到,我是来邀三姐一道去给母亲请安的。”她弯起眼睛说道,又指了指身后,“昨天说送三姐两盒水粉做见面礼,言出必行,今天我正好带来了。”


她说完,便让身后的丫鬟递上两个小小的白玉盒子。


知苑微笑着道谢,亲自接过然后放置在妆台上。


五小姐的丫鬟凌香见她没有打开,便殷勤的说道:“三小姐,这是芳草堂新出的水粉,在京城贵女中很是流行,听说是用茉莉花种碾碎,再配以花露蒸叠而成,只需抹上一点,便能润泽肌肤,香气四溢。”


她又看了一眼知苑略感新奇的眼神,循循善诱的问道:“您不试试吗?”


“有茉莉花的味道?”知苑看着她问道。


“当然。”苑姐云瑶抢着接话,又道:“我拿给你试试。”


说着就拿起一盒打开,直接举到了知苑的面前。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知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露出略微窘迫的神情,就连一旁的紫苏和阿蛮也觉得有些不妥。


知苑刚准备说什么,苑姐云瑶又凑了过来,到底是十二岁的小姑娘,身高不够,便踮起脚尖,整张脸都凑到了跟前。


水粉更是举到了知苑的鼻尖,眼看着就要亲自上手帮她涂抹了。


知苑皱起眉头,好似实在憋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玉盒里的水粉全都喷洒出来,刚好全落在了苑姐云瑶的脸上。


“啊……”苑姐云瑶闭着眼睛尖叫,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都吓坏了,尤其是凌香,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真的对不起,五妹,我对茉莉花有些过敏,我想说的,可是没来得及。”知苑赶紧上前道歉,满脸愧疚。


可一直紧闭双眼的苑姐云瑶却狠狠将她推倒,嘴里大喊着:“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要害我。”


她捧着脸不停的尖叫着,情绪失控。


阿蛮和紫苏赶紧扶起知苑,满脸莫名和恼怒。直到她们发现五小姐的脸忽然开始泛红发肿,还冒出很多血色斑点,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了上来。


最先赶来的是苑姐云桐,这时苑姐云瑶已经痛的在地上打滚了,凌香拉不住她,也跌坐在地上。


苑姐云桐看见她的脸,吓的失声尖叫:“五妹,你的脸!”


她飞快的扫视一圈,又看向知苑,只见她们主仆三人缩在一起,满脸惊恐万分。


“怎么回事,一大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闻声赶来的蒋氏在门口呵斥,身后还跟着穿戴官袍的镇国公,显然是刚准备去衙门。


知苑回府的第二天就闹出动静,他便跟着来看看,谁知竟看到这副骇人的场景。


“云瑶,我的儿!”蒋氏哪还有刚才的威严,扑过来抱住地上的苑姐云瑶,又气又急。


“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眼神利箭般射向知苑,厉声责问,昨日还维系的慈母形象,此刻荡然无存。


知苑像是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妆台,紫苏和阿蛮一左一右护着她,看起来既害怕又义愤填膺。


“是五小姐带来的水粉,不小心打翻了。”紫苏壮着胆子答道。


“分明是故意的,是故意,李知苑要害我!”缩在蒋氏怀里的苑姐云瑶尖锐的叫喊着,整张脸已经肿烂的面目全非。



蒋氏心痛万分,狠狠盯着知苑,咬牙道:“云瑶要是有个好歹……”


“够了!”镇国公猝然打断她的话,警告般瞪了她一眼。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水粉是云瑶拿过来的,她肯定是要害人,结果误伤了自己。


他又看了一眼苑姐云瑶惨不忍睹的脸,若是知苑成了这样,岂不是坏了他的大事。想到这里,他脸色铁青。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请大夫,将五小姐抬回自己的院子。”他对着下人命令道。


一番呵斥令蒋氏也找回了心智,她压下心中恨意,带着苑姐云瑶离开。


苑姐云桐也跟了过去,屋里除了知苑主仆三人,还剩下镇国公。


镇国公看着缩在妆台一隅,满身戒备又惊魂未定的三人,心想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回府第二天就遇上这种事,肯定吓坏了。


“你五妹兴许是买到了劣质的水粉。”他斟酌着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这谁信,哄三岁小孩呢。


“父亲,不然我还是回晋阳吧。”知苑红着眼睛,怯怯的说道。


“胡说。”镇国公想也不想的驳斥,当触到知苑既委屈又害怕的眼神,又有些懊恼。


她只是有些怯懦,但并不傻。


“你五妹被她母亲骄纵坏了,跋扈了些,有时候就爱捉弄人。”他放缓了语气,换了个说辞。


又道:“回头我定不轻饶她,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再说什么回晋阳的话,你是国公府的小姐,又到了婚嫁的年龄,怎好留在外面。”


这套说辞倒还叫人能接受些,五小姐是骄纵跋扈,不过上来就要毁人容貌,那不是爱捉弄人,是恶毒!


知苑也不答话,只垂着头,情绪低落。


镇国公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竟有些不忍,又道:“为父还要上朝去,你若不想待在家里,便去外面逛逛,京城很是繁华,我让管家送些银钱来,出门府上也会安排马车。”


说完见知苑没有拒绝,便叹了口气出门了。


………


很快便有婆子送银票过来,一百两一张,一共五张。


紫苏和阿蛮看着案上的五百两银票,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知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姐一脸泰然自若,哪还有刚才受惊委屈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演了一场戏。


“小姐你……”紫苏欲言又止,这些日子她也察觉到小姐有些变化,好像就是从江上落水之后开始的。


小姐变的温柔爱笑了,也似乎沉稳很多。从前的三小姐醉心医术,无心他事,性格更是有些孤僻耿直,断不会装可怜的。


“你们也看到了,这府上没有好人。”知苑放下茶碗,对着两个小丫头不疾不徐的说道,“包括江上那次落水也不是意外。”


紫苏和阿蛮听了她的话,震惊的瞪大双眼,一时难以置信。三小姐当时奄奄一息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两人不禁红了眼眶,心痛又悲愤。


三小姐一定就是从那时开始学会伪装自己的。


“是为了那门婚事。”紫苏几乎笃定的说道,“小姐,我们回晋阳吧,大不了放弃婚约,你也说过不在乎的。”


她真的害怕了,这哪是回家,分明是进了狼窝,婚事哪有性命重要。


知苑看着她着急上火的样子,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只怕他们不会放人。”


刚刚她故意试探镇国公,说是要回晋阳,没想到他那么迫切的回绝。


他可并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么多年都对三小姐不闻不问,又将她的婚事定给了苑姐云桐,那么忽然派人接她回京,这件事本身就是有猫腻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阿蛮又急又怕的问道。


知苑也想知道,她曲起手指敲击着桌面,思忖着。


等回过神,看见两个小丫头一脸茫然无助的盯着她,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吓坏她们了。


知苑笑着指了指桌上的五百两银票,说道:“别担心,我们暂时不会有事。父亲他现在还肯花钱安抚我,说明我对他还有价值。”


说着她郑重的看向二人,眼神竟透出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你们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告诉她们真相,并不是为了让她们害怕,而是让她们认清形势,做好防备,然后团结一心。


“我当然相信小姐。”紫苏重重的点头。


阿蛮也点头,道:“小姐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知苑满意的笑了,随即就吩咐道:“紫苏现在准备笔墨纸砚。阿蛮去门房知会一声,就说我一会儿要出门,让他们准备好马车。”


………


辰时,又一拨京中名医进了国公府,府中一时风声鹤唳。


知苑却安然的站在书桌前勾勒丹青,她画的很认真,紫苏不敢上前打扰,直到她放下笔,将宣纸放在案上晾干,才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你画个镯子干嘛?”


阿蛮也凑上来,满脸好奇。


知苑看着画上的镯子,它的每一条纹路她都熟悉至极,这不仅仅是她前世的传家宝,还是她死后很多年的灵魂栖息之所。


想到这里,她眼里划过一抹伤恸。


“这幅画是敲门砖。”她简单的解释,却语焉不详。


紫苏和阿蛮似懂非懂,不过见小姐没有多说,也就没有多问,小姐做事总有她的道理。


等画吹干了,知苑便折来起封装在一个信封里,主仆三人从角门乘坐马车离开国公府,直奔位于玄武大街上的珍宝坊。


此刻正值一天中街市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两边林立的店铺作坊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时不时还有勾人的香味飘进马车里,烟火气十足。


紫苏和阿蛮透过车帘缝隙好奇的张望着,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


须臾,马车便停在了珍宝坊门口,珍宝坊是京城最大的珠宝行,里面的首饰样式新颖,品类繁多,更不乏稀有珍贵的宝珠玉器,深受京城贵女的青睐。


知苑走进店内,环视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柜台后的男人,他五十岁左右,着一身湖绸,一看就是这里的掌柜。


“掌柜,我想见你们老板。”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掌柜看着她,微微愣神,做他这一行自然有一双辨别贫富的火眼金睛,一看知苑仪态不俗,便知她肯定是官家小姐,只是从没见过,他一时摸不出深浅。


“不知小姐有什么需要,不妨先说给老朽听。”他微笑着委婉拒绝,他们老板轻易是不见客的。


知苑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礼貌的递上,“请帮我转交给他,他看后便会见我。”


她说的笃定又从容,掌柜不由重视几分,他接过信,说了句请稍等,便匆匆上楼去了。


知苑若无其事的巡视着柜台上琳琅满目的珠宝,紫苏和阿蛮跟在她的身后,满心好奇却又不敢多言。


不一会儿,掌柜又蹬蹬下楼了,他忍不住打量知苑,态度也更加恭敬。


“小姐请上二楼的雅间。”他做出恭请的姿态,知苑点头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到了二楼的甲子号厢房门前,知苑停住了脚步,她转身看着紫苏和阿蛮,吩咐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守在门口就行了。”


紫苏和阿蛮对视一眼,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


知苑推门进了厢房,又随手将门关上。


屋内点着檀香,布置精简却不失奢华,一看便是招待贵客专用的。


一个男人正站在屋子中间,他中等身量,着一身冰蓝杭绸,明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上却有着不合年龄的持重老练。


他紧盯着知苑,挥了挥手中的画,语气平缓老成:“敢问这是何意?”


知苑笑了,笑他故作镇静,但眼神却泄露了紧张。


她轻舒一口气,叹道:“铭恩,别来无恙。”


苑姐铭恩胸口一窒,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少女,她只有十五六岁,容貌也不相同,可刚刚那说话的气韵神态却像极了故人。


“你是谁?”他恍惚的问。


知苑缓缓走过来,一直走到窗边的紫檀木雕花椅子旁坐下,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镇国公府三小姐,姓苑姐名知苑。”


苑姐铭恩听到她的名讳时只觉得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喉咙也好像被人卡住了一样,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


“可我并不认识你。”他的声音暗哑干涩。


“没关系,先听我说一个故事。”知苑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她端坐上首,而年轻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却并没有什么违和,好似他们本该这么相处。


她娓娓道来:“十多年前,平江富商苑姐老爷得了一只汝窑天青釉花瓶,他视若珍宝,怎料他书房扫洒的小厮不小心将之打碎。小厮吓的要死,生怕被发卖,竟躲起来不敢见人。是苑姐老爷的女儿发现了他,得知此事原委,苑姐小姐竟为他担下了过错,说花瓶是她不小心打碎的。”


苑姐铭恩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头顶仿佛炸了一个惊雷,将他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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