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心底话全都说出来，夏芸重重松了口气。
以后她和顾昇要如何相处，可能在今天就能直接见分晓了。
顾昇顿了很久，才沙哑着说话。
“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一定有办法的……还可以试管婴儿呢……”
他努力找着理由，想说服自己也说服夏芸。
可是再回想夏芸刚才说的那一长串话，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定睛看着夏芸，甚至不自觉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你刚才说……假如跟我结婚……只是为了报恩？”他的声音在发颤。
夏芸咬了咬下唇，垂着眼帘。
“如果我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这半年来，我应该早就跟你表白了……”
她说的，都是实话。
一个心已死的人，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能重新活过来。
若时光倒流，她对霍沐宇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或许再最初感受到顾昇对自己的喜欢后，也会尝试着接受吧。
可惜，没有如果。
她一身的刀伤是亲生母亲所赐，换了一颗濒死之人的心脏，早已将爱恨情仇置之身外。
霍沐宇是她的过去式，母亲带给她的阴影也成了过去式。
还有乘务员的工作，那曾经穿过的一身身空姐制服，也都是不复存在的过去式。
胸膛中的这颗心脏还在勃然跳动，但那只是让夏芸的生命得到延续，而不是她的感情。
她已经丧失了爱与被爱的资格。
尽管，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对她很好。
他没有开口表白，她也自私地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也许两人关系尚在朋友时，甚至是朋友至上之时，那样不光彩的生理秘密，她永远都不会道出。
可眼下，他已经将自己介绍给了他父母。
顾昇是孝子，为了她已经忤逆了父母一次，若是再执意要跟她在一起，怕是再次伤了父母的心。
她不能那样做，绝对不能。
“顾昇。”捋清思绪后，夏芸往前走一步，轻轻抱着了眼前的大男孩。
尽管之前他们也挽过手，拥抱过，但那都是她在身体虚弱时，与他有的家人之间的相互照应举动。
可这一次，是她真心实意，给到他的一个恋人未满的拥抱。
“下辈子好不好？下辈子我谁也不遇见，就站在这里等你过来找我……”
她话还没说完，顾昇已经反手紧搂住了她，带着近乎要将她揉进骨血的力道。
“不，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话语中，带着一丝任性和固执。
但更多的，是突破心理障碍后的勇敢宣誓。
“孩子不是婚姻的全部，可你却是我人生的全部。”顾昇深情对着夏芸说道，语气轻柔有加，甚至带着一丝隐忍后的疼惜，“我暗恋了你这么多年，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下辈子太遥远缥缈，不切实际，我只想要现在的你，要你的往后余生。”
“我知道过去的事对你的影响很大，但属于你过去的那颗心脏已经永远死去，你现在这颗心脏，一直都只在为我而跳动，不是吗？”
“你要是不能接受现在跟我回家，我可以等……但是不要急着拒绝我，我们可以慢慢来，一步步尝试，只要你说停，我们立马就暂停恢复成朋友关系，直到你可以继续，我们再往恋人的方向发展，好不好？”
顾昇急切而又紧张地看着夏芸，努力想看到她点头，却又害怕自己的执着成为她的压力。
夏芸眼眶有些泛涩，平时没个正经的大男孩，忽然深情款款说这么一大堆话，让她一时间很难适应。
更何况，她已经将自己身体的缺陷说了出来，按理来说两人是没法再继续往前发展。
可顾昇的话里话外，却丝毫没有在乎那一点。
“我……”夏芸没想到顾昇会这么执着。
她说不能生孩子，他说以后可以试管婴儿。
她说她没了去爱的能力，他说给她时间慢慢尝试。
她要怎样做，才是最好的结局？
夏芸推了推他，结束了这个有些冗长的拥抱。
“顾昇，我们给彼此一年的时间，好不好？”她终究是无法短时间内敞开心扉。
“这一年里，我们彼此不联系，各过各的生活，你不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也不排斥异性对你的示好……如果那时候你发现你对我还有现在的感情，你再去找我，可好？”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合理安排。
顾昇看着她，眸底情深似海。
“那这一年，会有别的男人把你抢走吗？”他终究是不够自信。
夏芸噗嗤笑出了声：“如果我再换一次心脏，说不定真的被你乌鸦嘴了……”
“呸呸呸……”顾昇连忙抓住夏芸的手，认真到不能再认真，“那说好了……一年之约，不许食言。”
“好。”夏芸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里盛着笑意。
……
三天后，顾昇亲自将夏芸送出了国。
虽然之前夏芸定下一年之约是互不联系，但在顾昇的死缠烂打之下，改成了时不时给他寄明信片，保持邮件联系。
虽然不能电话联系，视频联系，但好歹也算留了个念想，让他有源源不断的动力，而不是心慌失乱的猜测她到底在何方。
夏芸的房子还没有卖出去，她将所有委托权全都交由了顾昇，让他打理。
毕竟，不管两人最后的感情走向会如何，顾昇都是她至亲之人的存在。
没过几天，中介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人定了房子，需要办理手续。
顾昇到了一看，看到购房人居然是霍沐宇。
若他早一刻知道买房人是他，一定不会同意这笔买卖。
尽管他知道，现在的霍沐宇，是个失去有关夏芸全部记忆的霍沐宇。
“为什么要买她的房子？”顾昇冷声质问。
霍沐宇一笔一划签着名，垂着的眼帘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情绪。
“想住进来慢慢回忆过去。”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
“想起来了又怎样？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顾昇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