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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孟舟贺萳小说免费

祁孟舟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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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孟舟心里笑了一声,却还惦记着上回坠子的事儿,有些不想去了,虽然出门的诱惑力对她来说是很大。她一边将贺萳的袍子挂在架子上,顺手抚平了褶皱,一边纠结要不要说不去。

主角:祁孟舟贺萳   更新:2022-11-15 19: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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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祁孟舟贺萳的其他类型小说《祁孟舟贺萳小说免费》,由网络作家“祁孟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祁孟舟心里笑了一声,却还惦记着上回坠子的事儿,有些不想去了,虽然出门的诱惑力对她来说是很大。她一边将贺萳的袍子挂在架子上,顺手抚平了褶皱,一边纠结要不要说不去。

《祁孟舟贺萳小说免费》精彩片段

祁孟舟心里笑了一声,却还惦记着上回坠子的事儿,有些不想去了,虽然出门的诱惑力对她来说是很大。

她一边将贺萳的袍子挂在架子上,顺手抚平了褶皱,一边纠结要不要说不去。

但随后她就反应了过来,这事其实不是她能做主的,她的纠结毫无意义。

于是她就去收拾东西了,只是第一次出远门,她都不知道该带些什么。

贺萳歪着头看她忙碌:“带些换洗衣服,缺了什么路上添置就是……”

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些话没交代:“这次巡游,会有不少人注意到你,你此行别的不必做,看护好白姑娘,别让她被有心人盯上,明白吗?”

祁孟舟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这才明白,原来她连沾光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个障眼法。

但好在也是能出去的,没什么好委屈的。

她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明明祁孟舟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贺萳还是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冷了下去,冷的让人很不舒服,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床沿,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心里莫名的烦躁:“赶紧睡吧,巳时出发,不能耽误。”

祁孟舟又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桌边吹灭了灯。

贺萳听见黑暗里一阵悉悉簌簌,是祁孟舟在脱衣服,没多久脚步声靠近,祁孟舟动作很轻的从他脚边爬上了床,然后钻进了被子里,离他远远地缩成了一团。

时辰太晚,祁孟舟走了困,又因为刚才和贺萳的那些话,心里纷纷杂杂的念头很多,便有些睡不着,直到天色将明,才迷糊了一会。

但也就是这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贺萳就不见了,她抱着被子坐起来,抬手摸了一下床铺,还有余温,走了没多久。

她动了动手指,有些莫名其妙的抠了抠贺萳躺过的床单。

彩雀在外头敲了敲门,声音比平时要低,祁孟舟一听就知道了,有人送避子汤过来了。

她有些无奈:“进来吧。”

彩雀垂着头走进来,身后果然跟着两个人,一个年长的嬷嬷,和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

祁孟舟抓紧了被子:“爷昨天来的晚,没做什么,这药……”

嬷嬷满脸的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孙嬷嬷,仿佛宫里出身的人,都是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话的语调也冷冷淡淡的,带着几分嘲讽:“这话老奴在溪兰苑的每个屋子里都听过,姨娘还是老实些,别耍这些花样了。”

祁孟舟一噎,旁人这么说,大概是想留个孩子,可她这么说,是因为是实话啊……贺萳竟然走的这么匆忙,连招呼都忘了打吗?

她叹了口气,心里实在是不愿意喝:“嬷嬷,要不你找个人去问问爷?昨天真的是……”

嬷嬷的脸色难看起来,虽然她仍旧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凶狠了许多,甚至还不自觉撸了把袖子:“姨娘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听话?”

她冷笑一声:“那就别怪老奴动粗了。”

彩雀有些急,祁孟舟一向在这些事情上很乖顺,今天是怎么了?她是该拦着嬷嬷,还是劝劝祁孟舟?

不等她纠结出结果来,祁孟舟先看清了形势,这架势,分明是要么自己喝,要么被这嬷嬷灌进去,她举手投降:“我就是说了一句,你不肯信,我喝就是了。”

她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碗,仰头灌了进去,褐色的药汁从嘴角滑落,她连忙抓着袖子擦了擦。

嬷嬷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还想和我斗,然后得意的哼了一声,仰着头转身走了。

彩雀去关了门,这才凑过来:“姨娘,你怎么样啊?”

祁孟舟被她问的想笑,避子汤又不是第一回喝,能怎么样啊?

“好着呢,就是没睡好,有些头疼。”

彩雀连忙给她扯了扯被子:“那就再睡会儿,反正咱们也出不了屋子,闲着也是闲着。”

祁孟舟点点头,刚想躺下,忽然想起来昨天贺萳说的那些话,她看了眼收衣服的木箱子,上面果然有自己昨天没收拾完的包袱,顿时一个激灵,没了睡意。

“不能睡了,爷说这次巡游要带着我,现在什么时辰了?”

彩雀被她说的愣住了,有些茫然的看过来,迟疑片刻,抬手摸了摸祁孟舟的额头:“姨娘,爷出门什么时候带过溪兰苑的人,你……”

祁孟舟很理解彩雀的想法,因为她当时听见的时候,也以为贺萳是病了,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没病,是他要带着白姑娘去,大概是顾忌着人家的名声,才把我拉出去挡一挡。”

彩雀“啊”了一声,脸上的茫然立刻变成了原来如此,随即就多了些气愤:“爷怎么这样……就算真的这么想的,非要说出来吗?多伤人呐。”

“管他呢,我就只当成是出去玩一玩,这机会可难得的很。”

祁孟舟没让她继续给自己打抱不平,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就把她撵下去收拾东西了。

等她换了衣裳梳好头,彩雀提着个大包袱过来,祁孟舟呆了呆:“怎么这么大?”

她想起昨天贺萳说的,只带些换洗衣物就好,有些为难:“还是简单些比较好吧?”

彩雀摇摇头:“都是用得着的东西,不能再少了。”

两人正争执,外头忽然响起吵闹声,祁孟舟还以为是有人来接她了,连忙开门看了一眼,却瞧见了小桃,对方叉着腰站在溪兰苑门口:“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她哼了一声:“我家姑娘金尊玉贵的,出门要带的东西自然多,惜荷院忙不过来,找你们溪兰苑的人去帮忙,这是看得起你们,你们有什么好不满的?”

祁孟舟连忙关上了门,她可不想再被这些人牵扯上。

彩雀虽然没看见,但小桃的声音好认,她一耳朵就听了出来,忍不住嘁了一声:“没见过做丫头的这么嚣张……”

但小桃这一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们知道了白姑娘会带很多东西,多到惜荷院的人都收拾不过来,那祁孟舟这个包袱就不值得再减了。



“刚才奴婢还放下了好多东西,要不再带上吧?”

祁孟舟摇摇头:“算了,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能少一些就是一些吧。”

小桃叹了口气:“那好吧。”

外头小桃的吵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门板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寒江的声音响起来:“祁姨娘,可收拾妥当了?奴才接您去二门坐马车。”

祁孟舟连忙应了一声,提着包袱站起来,彩雀本想送她出去,却忽然想起来欠着寒江的那双鞋垫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没得空给他送过去,连忙去被子底下拿了出来。

刚要送出去,却又顿住了,这正急着出门,拿着双鞋垫算怎么回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放下了,这才和祁孟舟一起提着包袱去开了门。

寒江伸手接了过去,微微侧身,客气有礼的让祁孟舟走在前头,彩雀挥了挥手:“姨娘,路上保重啊。”

祁孟舟也想嘱咐她两句,但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她不好多说,只能点点头,等着寒江一起走。

然而寒江却垂眼看着彩雀,笑吟吟道:“彩雀姑娘没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彩雀愣了一下,想起鞋垫来,脸上一红:“我不是赖着不像给你,就是……以为你这就要出门了,身上带着双鞋垫不合适……”

寒江似乎没有生气的时候,还是一幅笑模样:“正是因为要出门,才要多带几双鞋垫子,路途跋涉,带的少了怕是不够换洗。”

彩雀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说的认真,连忙转头进了屋子,将做好的拿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又从针线笸箩里,翻出来一双做的不甚仔细的,都拿帕子包了起来。

“里头一双是做好的,另一双裁剪的时候尺寸大了些,若是真的替换不过来,就凑活着用一用。”

寒江接了,却塞进了祁孟舟的包袱里,这样旁人便只会以为是彩雀拉下了给祁孟舟的东西。

“多谢姑娘。”

彩雀摇了摇头,害羞的没敢说话。

寒江似乎真的是缺这双鞋垫,东西到手了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彩雀松了口气,见两人的影子消失在溪兰苑门后,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接下来好长一段日子,她就得一个人过了。

不过,主子不在她倒是闲了,正好能四处逛逛,去找姐妹们说说话。

祁孟舟就没有她轻松了,她看着二门处的七八辆马车,目瞪口呆,这些装的都是白郁宁的东西?

她看了眼寒江手里的包袱,觉得自己身上大大的写着寒碜两个字。

惜荷院的人还在忙忙碌碌的将东西往马车上装,寒江指了指马车,把祁孟舟的包袱放了进去:“以后走陆路的话,姨娘就坐这辆马车,车夫是府里的老人,车把式耍的很好,您认一下人。”

车夫闻言朝祁孟舟打了个千儿,祁孟舟点点头,她记人的功夫是打小学的,不管对方多普通,她一眼就能记住。

寒江看了看来往的人群:“姨娘上车吧,奴才去前面看看,帮把手。”

祁孟舟应了一声,车夫将马凳放下来,她正想上去,身后忽然安静下来,车夫也连忙跪在了一边,祁孟舟一愣,连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众星拱月般的被众人簇拥了过来。

祁孟舟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可满侯府有这个排场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没有第二个。

她连忙跟着跪下来,打算等着人走过去,就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

但很快,一双金线绣着金菊的鞋子停在了她面前,祁孟舟心里一跳,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你就是祁孟舟?”

这声音听不出来喜怒,但祁孟舟还是紧张了起来,她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

但大概是听见了,因为对方并没有再问,反而道:“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祁孟舟垂下眼睛抬起头,脑子里想的却是家宴那天的问题,原来长公主没有不想见她,只是忘了。

长公主一直没说话,祁孟舟琢磨着应该也看够了,就又垂下了,孙嬷嬷大概是觉得她没有规矩,声音有些严厉:“许你低头了吗?”

这看一眼还要看多久?

祁孟舟心里既无奈又忐忑,她对长公主这些做了母亲,还十分威严的女人,心里是有些畏惧的。

且不说百花阁的老鸨妈妈就是这个年纪,对她们很是凶悍,不少恩客的母亲也曾去百花阁找人,指着鼻子骂她们是狐狸精,不得好死。

然而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或许是觉得祁孟舟这样的小玩意儿不值得计较,也或者是碍着别人在场,她懒得理会,总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还算和缓。

“罢了,看着倒也是个本分孩子,都起来吧。”

祁孟舟心里定了定,见别人动了,才跟着爬起来,却也没敢当着长公主的面上马车,只是躲到了人群后面。

下人们再次忙碌起来,东西一点点的装进马车里,等人逐渐散了的时候,贺萳才和白郁宁一起出现。

他一来就看见了长公主,连忙问了安。

祁孟舟探头出来看着,瞧见白郁宁只是行了个晚辈礼,完全没有跪下来的意思,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意识到了另一层含义,这大概是承认了她的身份的意思,她果然会嫁给贺萳,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种。

和她们这些溪兰苑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勉强扯了扯嘴角,眼下没人注意,她悄悄走向马车,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

她本以为自己动作很隐蔽,却没想到身后三个人都看见了她,长公主眉头皱了皱,贺萳颇觉丢人:“母亲,她素来不懂规矩,您别和她计较。”

长公主摆了摆手:“罢了,一个妾,能让你高兴也就是了……”

她看向白郁宁:“正妻自然是要德行出众,守礼有距的。”

白郁宁垂下眼睛没说话,按理说,就算没有表明身份,可贺家人是知道她出身的,堂堂公主竟被拿来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比较……



因为皇帝的风流,皇室流落在外头的这些皇子皇女们,早没了什么尊荣可言,即便认祖归宗了,皇上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情分,最多就是多个好听的身份罢了。

所以比起和皇上兄妹情深的长公主,以及在皇上跟前长大,很得宠爱的贺萳来说,两人的婚事,其实该算是白郁宁在高攀。

然而就算如此,白郁宁也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本就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就算是和这位长公主比起来,她也是要更特别的。

贺萳不该对不起她,贺家更不该怠慢她。

祁孟舟隔得远,不知道白郁宁的心思,她撩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三个人很是其乐融融的样子,贺萳没有冷脸,连长公主都透着几分慈和,没了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家人。

出发在即,三人很快就道了别,贺萳自然是骑马的,白郁宁坐了另一辆马车,看着倒是不太起眼,只是想也知道,那马车和自己的肯定不一样。

车轮咕噜噜转起来,祁孟舟一宿没睡好,现在就有些困,正琢磨着自己睡一觉应该也没有人发现,车窗就被人敲了两下,她推开,外头是贺萳那张冷淡的脸。

祁孟舟有些意外:“爷?”

贺萳皱着眉头打量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祁孟舟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想找白郁宁却认错了马车?

可瞧着贺萳这也没有再找人的意思啊……这都骑着马跑出去二里地了。

“奇奇怪怪的,想干什么呀?”

她摸不着头脑,干脆也不再想,马车没多久就停了下来,祁孟舟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四处打量,周围看着还是凉京城的模样,怎么不走了呢?

“姨娘稍候,圣驾还未到,咱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祁孟舟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寒江骑着马正在不远处说话,见自己看过去,还指了指旁边:“其他大人的家眷们也在这附近候着呢。”

祁孟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好些辆不认识的马车,但马车上的灯笼都写着各家的姓氏,就如同她这辆,也有个硕大的贺字。

只是各家的男主人都不在,他们要先去宫里迎接圣驾,然后随同祭天,等事情做完了,就会跟着圣驾直接去龙船,并不会回来。

但这些家眷们大概都习惯了这些,看起来比她自在的多,不少妇人都下了马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看起来倒是十分融洽,和溪兰苑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祁孟舟想起了她百花阁的姐妹,眼底露出几分怀念来。

大概是贺家的马车不少人都认识,很快就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一个年轻姑娘探头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要走过来,却又被类似她母亲的人拉住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母女两个人看过来的目光就变了。

那目光祁孟舟见过太多次,夹杂着鄙夷和嘲讽,以及淡淡的高高在上,对方连说话的语调都高了几分,似乎完全不在乎祁孟舟会听见,也或者,就是想说给她听的。

“原来是个妾……忠勇侯可真是糊涂,这种时候,竟然带着个妾侍出门……也不嫌丢人。”

祁孟舟倒是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去,但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其他妇人,果然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很是大气端庄,和她们那些溪兰苑的人不太一样。

带着妾侍出门,原然是要被嘲笑的……

可丢人的是贺萳,管她什么事?她就不躲起来!

这些人就算看她不顺眼,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总不敢真的不管贺家的面子,跑过来打她。

她见惯了这种场面,还能撑得住,可寒江却替她尴尬起来,骑着马靠近了两步,隔着车窗和她说话:“姨娘不必在意,等上了船,您跟着爷是要住在二层的,和这些人没什么机会照面。”

龙船上的房间安排,自然是按照皇上的心意来的,受宠有权的就住的近,不得青眼的就要远一些。

贺萳喊皇帝舅舅,又是打小在御前长起来的,还是铁杆的保皇党,不会牵扯皇位的争斗,皇帝宠爱起来,就没了顾忌,看着比皇子还要有体面。

这体现在房间安排上,就是住在了二层,仅在皇室之下,与他同住的,都是大昌德高望重的宗亲,还有就是使臣青藤皇子一行。

但这些祁孟舟都不懂,她只是知道了,路上不能随便露面,上了船也不能。

好在没有等多久,车队就陆陆续续动了起来,侯府虽然位高权重,可毕竟没有当家主母在,还因为白郁宁不好露面,寒江想着尽量低调,于是就落在了最后头。

等祁孟舟的马车也咕噜噜转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周遭人都没剩了几个。

寒江这才走过来:“姨娘,先前放在包袱里的东西,劳烦您拿出来。”

祁孟舟应了一声,找出被帕子包着的鞋垫来,开了车窗递了出去,又忍不住打量寒江的神色,想看看他对彩雀有没有点别的意思。

但她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寒江也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接过去,两人耳边就响起了一声阴沉沉的低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人都愣了愣,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贺萳骑着马立在不远处,目光冷凝又锋利,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马车里外的两个人,现在恐怕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寒江见他误会了,连忙翻身下马,跪地请罪:“爷息怒,奴才和祁姨娘并没有做什么逾矩之事,只是一路上太忙乱,托她保管了一些东西。”

祁孟舟愣了愣,贺萳这回来的也太巧了。

她看看地上跪着的寒江;再看看驱着马靠近,脸色十分难看的贺萳,轻轻“啊”了一声:“爷,你回来了?”

贺萳冷哼一声,伸手拽过了祁孟舟手里的东西,帕子一打开,是两双鞋垫子。

他眉头拧的更紧,鞋垫这么贴身的东西,还是新的,保管?

谁信!



他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多大的出息,就拿这么点东西也想……”

他话音忽地一顿,大约是觉得太难听,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看了祁孟舟一眼。

祁孟舟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莫名:“爷?”

做什么眼神这么凶?

贺萳心情烦躁,他第一次带女眷出门,白郁宁不好露面,祁孟舟又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偏这次宗亲权贵还多不胜数,他这才等圣驾登船后就急匆匆赶了过来,谁想到远远地就瞧见两个人偷情似的开了车窗说话,还要送东西。

然而不说祁孟舟有没有这个胆子,只说寒江,他决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

但他心情仍旧莫名恶劣,即便上了马车,脸色也黑漆漆的,甚至越想越气,联想到祁孟舟的出身,他觉得有必要吓唬吓唬她。

“你觉得寒江如何?”

祁孟舟一愣,这话问的,她才见了寒江几面,怎么知道这人怎么样?何况那是贺萳的奴才,就算哪里不好,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她正要摇头,忽然反应过来,难道贺萳也是觉得寒江和彩雀般配?

她心里一喜,彩雀是个好丫头,可惜没摊上个好主子,以后的姻缘,就算她去求贺萳,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厮,和寒江这种必定会外放出去做管事的人可是云泥之别。

“爷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爷这么问是不是觉得……”

贺萳手指慢慢收紧,他看着祁孟舟,见她说的真心示意,嘴角一扯,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这么好,待此行归来,我将你指给他为妻如何?”

祁孟舟脑子里还想着彩雀,一时没有听明白,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僵。

不是在说彩雀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了她身上?她有些茫然的看过去。

贺萳脸上的表情已经没了,看起来冷静又冷漠,他垂眼看着祁孟舟:“咱们这样的人家,主子的妾赏给下人,也是荣宠,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待你不好,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你可愿意?”

祁孟舟下意识摇摇头,却又忽然顿住,为妻?贺萳之前说的是为妻?明媒正娶的妻?

她有一瞬间心乱了。

就在她走神的这短短几息里,贺萳的脸黑了,他狠狠拍了下桌子:“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真想答应?!”

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外头的护卫,纷纷看了过来,祁孟舟也被惊得回了神,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她刚才的沉默,却还是刺一样狠狠扎在贺萳心里头,让他几乎维持不住冷脸,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非自己不可,却原来是连个下人都可以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直接给气笑了,原本只是想敲打敲打祁孟舟,没想到却试出了真心。

他抖着手指着祁孟舟:“你想都别想!寒江打小跟着我,见惯了各色美人,决不可能喜欢上你!”

他现在的样子多少有些吓人,祁孟舟又心虚又尴尬,她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忽然走神了呢?

现在可怎么办?贺萳看起来仿佛是要吃了她……

可这话题不是他提起来的吗?明明是他说要把自己许出去的,自己还没生气呢,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她有点摸不清楚贺萳的想法,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爷,我也不喜欢他……而且我没想嫁给他,是你说的要把我许……”

贺萳将矮桌踢到一边:“我是说了,可你刚才那样子,不就是要答应吗?”

祁孟舟心想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没答应……”

贺萳凶巴巴的瞪着她:“默认还不够,你是打算亲口说出来,说你想嫁给寒江?你……你你你,不守妇道!”

他生气的时候不少,不耐烦的次数更多,但现在这副样子却很少见,祁孟舟不想继续惹怒他,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的情绪。

然而现在不说话,似乎也只能让贺萳更生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爷,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你刚才那么一问,我还以为是你觉得彩雀和他很般配……”

彩雀?

贺萳一怔,狐疑的看着她:“你说的一直是彩雀?”

祁孟舟连忙点头,贺萳哼了一声:“拿她当挡箭牌而已,你以为这话能忽悠我?”

然而他的火气还是肉眼可见的收敛了起来,祁孟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又觉得这事情实在是莫名其妙,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可看贺萳气的现在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给他捏了捏腿,但不过才捏了两下,手腕就被贺萳抓住了,他看起来又气急败坏了:“马车上,你想做什么?”

祁孟舟被问住了,她能做什么?

若是贺萳不来找茬,她什么都不想做。

贺萳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的确是一场闹剧,很快就松开祁孟舟钻出了马车。

祁孟舟探头看了看外头长长地路,知道他这时候下去,八成是要去找白郁宁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为此失望,还是该为了终于能消停而高兴。

然而贺萳下了马车却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又看了她一眼,看起来似乎是还要找茬的样子,祁孟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贺萳这人也会无理取闹。

好在贺萳只是让她把那双鞋垫拿了出来,祁孟舟连忙递给他。

贺萳接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瞪了祁孟舟一眼,这才接过来递给寒江,声音里有几分嫌弃:“我侯府是苛待你了吗?连双鞋垫子都买不起?”

寒江讪笑,没敢说话,正想把鞋垫子接过去好揣进怀里,贺萳却又拿了回去,他撩开包着的帕子看了一眼,想起那天在惜荷院看见的祁孟舟落下的那条绣到一半的帕子,针法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心里那点不痛快总算消散了写,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随手一扔,将东西丢进了寒江怀里。

寒江连忙接住:“谢爷。”



贺萳翻身上马,侧头看了他一眼:“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她不识好歹,你也别放在心上,日后若是有心仪的姑娘,只管来找我就是。”

寒江略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唬得一哆嗦:“爷,奴才对祁姨娘可没有别的心思。”

他恨不得指天发誓,但贺萳却仿佛对此并不在意,随意挥了挥手,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语气也淡淡的:“无妨,她也没看上你。”

寒江一噎,愣了半天,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郁宁大概听见了贺萳的声音,让人过来看了看,说请他过去说话,贺萳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府里的家眷,这才催马往那边去了。

他一走,祁孟舟和寒江都松了口气。

祁孟舟看看散了架的矮桌,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她看了眼寒江:“……对不住,连累你了。”

刚才那些话实在是……

寒江连忙摇头:“是奴才思虑不周,才连累了姨娘,要说对不起的,是奴才才对。”

他之前将东西放在祁孟舟包裹里,是担心溪兰苑人多眼杂,彩雀会被人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这才想着周全一些,哪想到会牵扯出这么一遭来。

虽然往小了说,不过是贺萳的一次敲打,可……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寒江指了指前面:“奴才去前面探探路。”

贺萳的另一个小厮云水一直在队伍前面,完全不用寒江再过去,可两个人都觉得尴尬,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分开都好,因而一个胡扯,一个装傻,顺理成章的分开了。

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到了龙船,祁孟舟一下马车,就被这几乎看不见头尾的大家伙震撼了,尤其是天黑之后,船上还点了灯,金碧辉煌四个字,简直是毫不夸张。

她有些震撼,看着眼前的龙船回不过神来。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古话还真是一点没错,先前她还以为河上的冰会化不了。

白郁宁戴着宽大的兜帽走过来,低眉顺眼的站在她身边,虽然天气已经暖和了,可晚上的风仍旧是冷的,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几乎都是这副打扮,倒衬得她并不起眼。

反倒是祁孟舟没这没有遮掩的有些奇怪,偏她又穿的艳丽,不管是围观的百姓,还是路过要上船的人都会多瞧她两眼。

白郁宁叹了口气:“祁姨娘,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好。”

祁孟舟微微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她难道有出风头吗?

她不自觉想起上回惜荷园里,白郁宁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她说自己闹起来很难看……

她心里嘁了一声,看着白郁宁没开口。

白郁宁大概察觉到她的不高兴,朝身后的下人里招了招手,小桃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姑娘。”

“去找件斗篷出来给祁姨娘。”

小桃一愣,又急又气的看了眼祁孟舟,上次两人打了一架,梁子就算结下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想起来白郁宁那天的一巴掌。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只嘁了一声就走了。

等斗篷拿回来,白郁宁亲手披在了祁孟舟肩膀上,拉起兜帽遮住了她的脸:“外头人多眼杂,被人注意不是件好事。”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祁孟舟有些意外,但这不妨碍她拒绝,她摆摆手:“别别别,白姑娘的衣裳我可穿不起……”

白郁宁眼神微微一暗:“祁姨娘还在因为坠子的事怪我吗?事情闹成那样,并非我本意……”

她虽然说的诚恳,可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磨平的,她也算是认清了,贺萳的大腿她抱不上,这位未来的侯爷夫人,她也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白姑娘可别这么说,我是什么人呐,怎么敢怪你,能出来这一趟还是占了你的光,我在这里谢过白姑娘了。”

白郁宁似乎被噎了一下,倒是想起来,她第一次见祁孟舟的时候,她说话也这么不客气,看来的确是因为上次的事对她有了意见,想要再收服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想到这里,白郁宁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正琢磨着再说几句话,好转变祁孟舟对自己的态度,这一路上好好的帮自己,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诸位可是贺侯的家眷?”

贺侯自然是指贺萳,但祁孟舟头一次听这称呼,一时竟觉得很是新鲜。

不过这人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似乎也有些驼背,祁孟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太监。

以往百花阁里也去过这种人,大都是性子古怪,忌讳的东西也多,稍不留神就要被记恨,所以一定要客气。

祁孟舟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行了一礼:“公公好啊。”

内侍略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天太黑,旁人没能瞧见他的神情,只是听见他的声音里满是谦卑和温和。

“奴才德瑞,奉命来给众位引路,日后贺侯夫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祁孟舟当不起夫人两个字,也不觉得这人是自己的奴才,连忙摇了摇头:“公公可别这么说,我担不起。”

德瑞笑了一声:“您这边请。”

祁孟舟虽然心里对白郁宁有了意见,却也没想的真的和她杠起来,仍旧往旁边让了让,好让她先走,白郁宁却一把抓住了手:“姨娘,请吧。”

祁孟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刚想问问她这么客气是不是抽分了,就想起贺萳昨天晚上的话,原来他说的遮掩是这个意思。

她点了点头,没再推辞,跟在小太监身后上了船,虽然说男女大防,可毕竟都在船上,没办法顾虑太多,因而祁孟舟一路走过去,瞧见不少人三三两两的站着说笑,看起来其乐融融。

然而她也清楚,这些人现在看着再怎么和善,也不会用这副态度和自己说笑的。

德瑞忽然低声开了口:“那位是吏部尚书夫人,也是太子妃的母亲。”

太子妃?那不就是未来的皇后?



一夜未过,雨势更大,贺萳坐立不安,干脆在凉京城又找了一遭,路过将军府的时候,他动作顿了顿,很想进去问一问付悉今天有没有出门。

凉京城高手不少,可那般压制他的却十分少见。

可话又说回来,他毕竟出身显赫,说不得以往比试的时候,对方都是碍于身份,不敢出手。

说到底他学的都是些寻常功夫,只是多了一点天分,才比旁人要厉害那么一些,可路子不难看穿,要克制也不难,未必就是付悉。

她也没有理由要去帮那群杀手,除非里面……

他心里一紧,那个带走祁孟舟的人,会是冯不印吗?

明知道夜入他人府邸十分不该,可他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借着雨声的遮掩,从院墙跳了进去。

将军府他年幼时常来,对地形十分熟悉,他跳上屋顶,一眼看去只有了了几间屋子还点着灯。

他一间间找过去,在第三间的时候,他从缝隙里看见了浑身是伤的冯不印。

他从人被带回侯府开始就没见过他,也并不知道人伤成了什么样子,可眼下对方身上没有遮掩,裸着膀子趴在床上,一身鞭痕十分清晰醒目,这样的伤不可能还有力气去抓人。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贺萳心里失望,其实他倒是宁愿是冯不印将人抓走了,旁的不说,他对祁孟舟是有觊觎之心的,不会那么快下杀手,他就会有时间去找人。

可惜不是。

他没再停留,纵身跳出了院墙,等他的身影消失,身后院子的阴影处才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付悉眉头微拧,贺萳夜探将军府所为何事?

这个年轻人不是冯不印,他做事素来有条理规矩,按理说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情才对,难道冯不印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

她眼睛微微一眯,抬脚朝屋子里走去,不多时里头一阵鬼哭狼嚎,冯不印奄奄一息的趴在床上。

“我带她回来那是为了救她!谁知道出去一趟再回来人就没了,我真不知道了……”

付悉打量了他一眼,确认他的确没有撒谎的意思,这才转身出去,等脚步声消失了,冯不印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来:“小娘们儿你给我等着,等我好了,你看我怎么收拾……啊!”

一枚石子挟裹着外头的湿气和凉风,穿过薄薄的窗户纸,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冯不印脑门上。

付悉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毫无睡意,她心里有些愧疚,冯不印做了这种事,她本该带人上门请罪才对,可眼下人不知所踪,她根本无从解释。

届时,即便贺萳因为以往的情分信了她的话,两家也必定会因此产生嫌隙。

这也就罢了,毕竟是冯不印的过错,可若是贺萳因此彻底记恨冯不印,明里暗里的出手,冯不印又是个马匪出身,少不了会被抓住小辫子,以后的人生就算完了。

她叹了口气,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会送到贺家去,是关于冯不印绑架事情的幕后黑手的消息,对方十分谨慎,出面和冯不印交涉的都是下人,说是满脸胡子,身材高大,声音还粗哑。

这种人,禁卫军里一抓一把。

她还会暗中留意,但贺家总不可能等到那一天才知道。

第二封信是要送往边塞的,她要让人暗中去查探寻找祁孟舟,至于凉京城这里,她只能按兵不动,她不该知道贺家有人被抓走了,除非贺萳登门,亲口告诉她。

她落下最后一笔,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么大的雨,豫州的水患应该更严重了吧,可是朝廷还是没有动作。

世道艰难,民不聊生……

天渐渐亮起来,信也送了出去,付悉换了衣裳进宫早朝,她素来习惯骑马,可这些日子雨实在是大,为了不在御前失仪,她只能钻进马车里。

马车一路急行,不多时就到了宫门口,那里已经挤满了轿子,故而当有人骑马时,就会变得十分显眼,偏这人还没带雨具。

付悉抬头一看,却是贺萳,她一愣,连忙撑了伞下去。

“贺侯。”

贺萳似乎在走神,听见她的声音身体微微一颤,迟钝片刻才看过来,然后翻身下了马,行了个晚辈礼:“付将军。”

付悉抬了抬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伞。

贺萳却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

他从将军府出来后就来了这里,左右都是睡不着的,不如在这里等。

付悉看着他叹了口气,心里愧疚越重。

时辰一到,宫门大开,等候的朝臣们正要进去,却瞧见迎面一队宫人侍卫走了出来,群臣一愣,随即就认出来那是太子的仪仗,纷纷后退行礼。

大约是雨太大,太子换了马车,侍卫上前将车门打开,露出太子那无论何时都显得有些苍白瘦弱的脸来。

“众卿不必多礼,起身吧。”

朝臣们纷纷谢恩,贺萳隐在人群后头,并不打算露脸,太子似乎也没注意到他,只和几个宗亲说了几句话,而后车门被关上,仪仗渐行渐远。

等对方彻底不见了影子,朝臣才议论起来,太子这是要去豫州救灾,他们先前竟然没得到消息。

贺萳看了一眼付悉,对方也摇了摇头。

她的根基在边境,因为手握兵权,这些年她对朝政一向是避而远之的,免得被上头忌惮,所以这种事就算知道,她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

朝堂上,皇帝命太子救灾的旨意这才姗姗来迟,群臣心思各异,却都只能山呼皇上仁德。

这豫州的灾情一看就知道凶险的很,这种时候却将一国储君派出去,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旨意古怪。

可太子已经出发了,既没装病躲避,也没联合宗亲抗旨,那大约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贺萳只远远听了一耳朵,并没有要掺和进去的意思,这父子二人的博弈,从皇帝生了废储之心那天就开始了,可这么多年来,并没成功,太子大约也策划过几次刺杀,也没什么结果。

父子二人,倒是不分伯仲。

贺萳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抬脚走向御花园,他不能去后宫,想见白郁宁,只能把人请到这种地方来。




贺萳来得急,又骑着马,自然顾不上拿伞。

偏亭子里有几个宫女在避雨,他也不好过去,只能站在树下干等,不多时寒意便透过皮肤渗进了骨头里。

可白郁宁没有来,哪怕他从清晨一直等到下午,对方都没有出现,这是很明显的做贼心虚。

但贺萳也只能继续等下去,如果昨天那人把人带走,真的是为了交差,那他在这里堵着白郁宁,不让她出去,祁孟舟就还有活命的可能。

御花园的动静惊动了太后,原本以为是小两口闹脾气,她并不想理会,可雨这么大,在外头一淋一上午,就算是身强体健,也受不了。

太后仪仗匆匆赶来,硬生生将贺萳拽上了凤驾。

她摸着贺萳冰凉的手,脸色铁青:“安宁真是太不像话,有什么矛盾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竟要你在这里淋着雨等……这雨这般邪性……”

她摸着贺萳手上先前烧出来的伤口,看着那伤口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心疼的直发抖:“把她给我传去长信宫,快去!”

“多谢太后……”

贺萳动了动身体,这种时候也没忘了礼数,想着行礼道谢,却不等动弹就被太后抓住了。

“你母亲怎么教的你?这种时候还想着礼数……回宫,快去备上姜汤和衣裳。”

宫人们应了一声,连忙调转了方向,往来路上走。

回到长信宫,太后连忙派了内侍去服侍贺萳更衣,又端了热烫的姜汤让他喝。

这一番闹下来,贺萳浑身的凉气才算是退了出去。

指尖却仍旧是凉的,他抬手交握在一起,哪怕掌心并不算多暖和,可也仍旧把他冰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之前也曾摸过这么冰凉的手。

他有些走神,见太后拎着被子要往他身上裹,这才回过神来:“太后,不必如此,臣已经暖了。”

太后又摸了摸他的手,心里叹气:“你说说你,她让你等你就等?果然是宫外长大的野丫头,连这种事也做的出来。”

她说着话,掌事宫女就进来禀报,说白郁宁来了。

太后冷冷一笑:“让她在外头等着,当初怎么进的宫哀家看她是忘了,眼下竟然敢这么对忠勇侯……我那女儿只这一个孩子,出了事她赔得起吗?!”

贺萳一时无言,其实太后是越国的公主,进宫后并没有生育,可长公主的确是她一手抚养起来的,助她在宫中站稳脚跟,难免会偏爱。

可贺萳不能等,祁孟舟还下落不明,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太后,臣有话要和公主说。”

太后眉头一拧,虽然因为长公主的关系,她和皇帝的关系还算和睦,可心里着实看不上他那放浪的性子,连带着也不待见他的儿女们,若是跟前长起来的还好一些,可又不是。

“你这孩子,她这般对你,你还要替她求情。”

贺萳有口难言,他不是心疼白郁宁,却又不能解释,倘若他在这时候提祁孟舟的名字,太后大约又要迁怒到她身上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开口:“太后……”

太后有些恼怒的抬脚进了屋子:“哀家不管了。”

贺萳连忙道谢:“多谢太后。”

他抬脚出了门,白郁宁还站在长信宫门口,她只带着九文,撑着一把单薄的雨伞,一副随时会被暴雨打倒的样子。

“安宁公主,请进吧。”

白郁宁抬眼看着他,贺萳态度冷淡疏离,难得的穿着一身白衣,这是她从来没见贺萳穿过的颜色,明明是这种天气,却纤尘不染,莫名就多了几分可望不可及的陌生和遥远。

可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白郁宁苦笑了一声,垂眼看着自己沾满了污泥的衣角,心里生出一点苦涩来,明明她才是出身高贵的公主,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贺萳。

她之前不肯见贺萳,也不只是因为做贼心虚,也有些想折腾对方,给自己出出气的意思,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贺萳对她的冷淡她也不是没察觉。

但这些毕竟是小事,如果婚事能顺利进行,她可以不计较的。

可偏偏贺萳不肯,还要抗旨退婚,这种羞辱,她要怎么忍下去?

既然事情都做了,今天就只能将贺萳逼到底,反正祁孟舟已经死了,他没理由为了一个死人和自己反目。

她要让他认清现实,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来。

想到这些,她定了定神,努力挺直脊背,抬脚踩在了长信宫那长长的台阶上。

“贺侯,真是稀客。”

贺萳看着眼前陌生的白郁宁,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初刚遇见的时候,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了。

“公主,人在哪里?”

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白郁宁却有些被激怒了,一上午的雨看来是白淋了,竟然满脑子都还是那个贱人。

她冷笑一声,眼底露出几分残忍来:“既然你找到了宫里来,那就应该从刺客嘴里问出来话来了才对……死了,我买的是人命,当然要死才行。”

人命,要死……

贺萳紧紧握住拳,不能动手,绝对不能……

他后退一步,声音不自觉低下去:“我知道她没死,告诉我,人在哪里。”

白郁宁却是一愣,祁孟舟没死吗?那么多杀手,继续将她的积蓄掏空,人竟然没死?

她看了眼九文,对方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没死?

她心里有些恼怒,那贱人竟然这么命大!

她心思急转,现在贺萳显然还没找到人,如果他笃定了人在自己手里,说不定也会是她的筹码。

这么好的机会,得试一试。

她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来:“要告诉你也成,你应该知道我的条件。”

贺萳眉头一拧:“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人,还要嫁我,为什么?”

为什么?

白郁宁眼里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贺萳还真是骄子,半点都不知道旁人过的艰难。

可她懒得解释:“这与你无关,做得到人就会回去,做不到……就给她收尸吧。”

她怕露馅,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却被贺萳喊住,对方虽然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清晰:“我现在不能成婚。”

他明知娶祁孟舟过门希望渺茫,可总要试试,他总得要对得起祁孟舟一回才行。

倘若最后,事情当真不能如人意……

祁孟舟,没有侯夫人的位置,你可还愿意做后院里唯一的女人?




“我为你另促成一桩婚事,满朝权贵你看中了谁,我请母亲去说,安宁……”

“够了!”

白郁宁粗暴的打断了贺萳的话,她愤恨的瞪视过去:“你把我当什么?夫君说换就换?你以为我是祁孟舟那样人尽可夫的贱人吗?!”

贺萳脸色控制不住的阴沉下去,明明曾经也产生过这种想法,可现在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却无法忍受:“我来找你,不是让你侮辱她的。”

白郁宁一怔,她怎么都没想到,贺萳竟然会为了祁孟舟那样的人对自己疾言厉色。

她回过神来心里恨得厉害,既不甘心又想赌一把,她倔强又嘲讽的笑了一声:“我若是非要这么说呢?你想怎么样?你要为了她把我怎么样?贺萳,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亲口答应我,会娶我为妻的!”

贺萳一时沉默下来。

当初他将人救下,带着她回京的路上曾在客栈休息,两人的房间挨在一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听得见。

本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屋子里忽然发出惨叫,贺萳不曾多想就冲了进去,那料到刚好就瞧见人在沐浴。

他及时闭眼退了出去,可看了就是看了,对方又带着皇帝的信物,是堂堂金枝玉叶,总不能白白这么被占了便宜。

刚好他也需要一个出身名门的侯夫人,索性就她吧。

贺萳有些懊恼,当初若是再谨慎一些就好了,可他话的确是说了,这容不得否认。

他叹了口气:“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他看着白郁宁,缓缓吐了口气:“被退婚的确有损颜面,我可以去求皇上,将折子撤回来……”

白郁宁眼睛一亮,可贺萳紧跟着就又道:“这婚你来退,随便你说我如何,寻个理由就是,如此可好?”

本来升起来的希望被无情打落,白郁宁气极反笑:“不好,我与你的婚事绝对不能取消。”

“你何苦?”

“何苦?”白郁宁眼底满是嘲讽,“你自然不明白……我只告诉你,就算有名无实,于我而言也好过被世人嘲笑……”

她看着贺萳,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你我成婚,婚后你与祁孟舟如何,我一概不管,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可好。”

她已经一退再退,为了往后的日子,可算是忍辱负重,但只要成了亲,她就有了新的起点,到时候就没什么好怕的。

贺家会尊重她公主的身份,而皇帝,也会顾忌贺家的地位,如此一来,她两边就都能站得住脚了。

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想起这些,她强压下恼怒,看着贺萳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了点期待,可等贺萳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却不自觉一凉。

贺萳的目光不对,那不是妥协的眼神。

这不该啊……

“你不是喜欢祁孟舟吗?为了救她做什么不行?再说只是成个婚而已,反正以她的身份,你又不可能娶她为妻,为什么不答应?”

贺萳说不出理由来,但本能的不愿意。

他不愿意让祁孟舟在别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不愿意她再因为身份,低人一等。

“我不能娶你。”

最后,他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

白郁宁看出来他态度坚决,嘲讽的笑了一声:“好,好好好……贺萳,既然你不肯退步,那就等着给祁孟舟收尸吧。”

她抬脚要走,却被贺萳堵住了门口:“安宁,把祁孟舟还给我。”

白郁宁看他这副架势,心里有些慌,但强撑着没有露出来,反倒神情严厉:“贺萳,你是想软禁我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公主,你这是在蔑视皇室!”

贺萳没开口,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可身体却动都没动,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今天即便是被白郁宁扣上这样一个罪名,他也不能后退,他一定要从她嘴里问出祁孟舟的下落。

白郁宁似乎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坚定,眼神一点点阴冷下去,贺萳竟然敢为了祁孟舟这么对她……

她可是堂堂公主,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

“好,贺萳,你很好,你竟如此羞辱于我……”

她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因为愤怒声音微微发颤:“那我们就耗着吧,我倒要看看,在这么大的雨里淋着,是我先撑不住,还是她先撑不住。”

贺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外头瓢泼的大雨,脸上血色褪了下去,祁孟舟难道从昨天一直淋到现在……

他指尖一颤,随即短短的指甲狠狠扎进了手心里。

忍住,贺萳,忍住……

“白郁宁!”

他还是低吼出来,他几步走到白郁宁跟前,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把人还给我。”

他努力克制,声音却仍旧颤抖的厉害,脸上也不见了以往白郁宁熟悉的冷静自持。

现在的贺萳,看起来陌生极了,也失态极了。

白郁宁却笑起来,她心里竟诡异的生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在贺萳上折子要退婚的时候,在皇帝用看死鱼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屈辱和绝望,终于还给了贺萳。

这个男人,也有今天。

她声音极轻的笑起来:“既然你不肯与我成婚,那我何必再留后路,贺萳,祁孟舟会死,会死的很惨。”

她看着贺萳仅仅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苍白了脸色,心里只觉畅快,可畅快过去,却又漫上来深深的嫉妒。

还真是喜欢啊……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为自己变过脸色?

愤怒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以至于她眼底都铺满了血色。

她站起来,嘲讽的看着神情狼狈的贺萳,声音却又轻又飘:“贺萳,祁孟舟如果真的死在我手里,你也不该怪我,是你负我在先,她不过是替你受过,你才是害死她的人。”

贺萳一颤,似乎被这句话狠狠扎了一下。

白郁宁却没再停下来继续看贺萳的热闹,她要去找祁孟舟,她要让她真的生不如死!

她抬脚就走,可贺萳却再次开了口,只不过这次他声音低了许多,带着几分类似于无路可走的叹息。

可即便如此,白郁宁在听见的瞬间,还是感受到了真切的威胁。

贺萳说:“若今日我是你,一定不会动她。”

白郁宁很想嘲讽一句,你当然不会动他,可话在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是她熟悉的贺萳,冷静,克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不是在开玩笑。

也对,这个男人从来不开玩笑。

“你是在威胁我吗?”

她忍不住低吼一声,却只得到了贺萳无穷无尽的冷漠。

对方抬眼朝她看过来,语气宛如表情一般,毫无情绪:“公主殿下,你是真的忘了,当初是怎么被我救出来的吗?”




白郁宁离开白家的时候,身边只有小桃一个丫头,她母亲没有成婚,却有了孩子,这些年一直被人指着脊梁骨嘲讽。

好在她的父亲极有可能是当今那位风流成性的皇帝,所以白家人还是容下了她们母女,随着时日一久,便也接受了这个孩子,相处的还算和谐。

可白郁宁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心里仍旧不是滋味,她本该也是这样的人才对。

偏府里也并非没有别的声音,就她撞见的,下人偷偷骂她是野种的次数就不少。

可她是温婉贤惠的大家闺秀,不能计较,就只能想着那天回宫后,有了父亲撑腰,再来收拾这群刁民。

然而白母没有她这样的期盼,恋人的抛弃和周遭的嘲讽,让她积郁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母亲一走,白郁宁便自觉无依无靠,偏她的舅舅舅母也根本没对她认祖归宗抱有希望,找了个秀才就想把她嫁出去。

可她怎么肯,白家虽然只是商贾人家,可毕竟富贵,衣食不愁,若是嫁给了秀才,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想也知道,白家人是不可能给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彩礼的。

所以思前想后,白郁宁决定前去凉京认亲。

这个决定让白家夫妇二人都很惊讶,一个姑娘,怎么千里迢迢去京城?可他们劝不动白郁宁,只得给她准备了盘查和镖局,护送她一路北上。

可也就是因为有镖局在,反而被土匪盯上了,对方杀光了镖局的人,将她抢回了山寨里,那个满脸横肉的大当家竟然还要她做压寨夫人。

白郁宁只是看他一眼,便觉胃里翻涌,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野兽。

可她不能直说,不然要受皮肉之苦,说不定对方还会用强的,她只好说,自己其实是个丫头,小桃才是小姐,只有小姐才配得上大当家的身份。

对方听的心花怒放,却还是想让她做个二房,然后上来就要脱她的衣服,白郁宁咬牙忍着,费了不少唇舌才让人去了隔壁关押小桃的屋子。

她本以为会听见隔壁传来哭嚎声,可响起来的却是马蹄声,然后有人大喊官兵来了。

她一愣,官兵?那不是有救了?

她连忙收拾好自己,她很清楚,女人的名声一旦毁了,这辈子就完了,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被大当家摸过。

外头的喊打喊杀声逐渐激烈起来,她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直到屋门被踢开,一个年轻英俊的将军,穿着盔甲出现在门口,那人逆着光,仿佛天神降世,一瞬间就迷住了她的眼睛。

世间原来有这般的男子……而这个人的名字,叫贺萳。

她披着贺萳的披风出了屋子,大当家被压着跪在寨子中央,看见她出现,狠狠啐了一口。

“奶奶的,早知道老子刚才就该继续干下去,那么滑溜溜的皮子……”

白郁宁脸色惨白,这个男人要是在这里说出这种话,这么多人听见了……

不等她想象出最糟糕的情况来,眼前就银光一闪,贺萳直接砍了那人的头。

白郁宁一直以为,贺萳后来提都没提这件事,还在知道她身份,又看过她裸背之后,愿意娶她,是根本没明白当时大当家话里的意思,可现在,他却问自己,是不是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被救得。

他都知道,他知道当时在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白郁宁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贺萳,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也没能将他和当初救了自己的人重合在一起。

可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贺萳……”

她努力试图装傻,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只要不承认,不会有人知道的,她是公主,又不是祁孟舟那种低贱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谣言,就毁了……

她不会落得和祁孟舟那般下场的,她那么厌恶对方,羞辱对方……所以绝对不能和她一个下场!

她情不自禁的摇头:“我就是被你在路上救下的,我当初什么都没发生……”

贺萳神情平静的诡异,他安静的等白郁宁为自己狡辩完,才轻轻一扯嘴角:“当年的土匪,还没死绝。”

白郁宁如遭雷击,隐在袖子里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可她不知道贺萳也并不好过,他从没想过会拿这种事情来胁迫一个女人,太卑鄙了……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眼下,什么都比不上祁孟舟的安危。

他抬脚一步步朝白郁宁靠近,对方仿佛察觉到了威胁,竟不自觉地后退,贺萳适时停下,他压低了声音,这种事他并不希望有多余的人听见:“告诉我祁孟舟在哪里,我会替你处理干净那些土匪,以后便是我再提,也没有人证,届时你大可以求皇上治我的罪。”

他诚意十足,白郁宁却浑身一颤,然后许久都没开口。

她被抓住了死穴,却仍旧不愿意认输,只能用沉默来维持体面。

贺萳却没有耐性和她玩这些,多耽误一刻,祁孟舟就要多受一刻的苦。

“不要心存侥幸,皇室公主那么多,可却并不是全都出嫁了,你知不知道剩下的人在哪里?”

白郁宁被问的愣住了,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确如此,皇室成年的公主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可她竟然并没有听见办喜事的消息……

这么多人,怎么都该有两个指了人家才对……

贺萳体贴的解答了她的困惑:“她们在为国祈福。”

白郁宁一时没听懂,为国祈福?这和成婚有什么关系?

她眼底露出不解来,却只看见贺萳眼底露出了几分嘲讽:“在青莲庵。”

白郁宁瞳孔一缩,皇室的公主,竟然在尼姑庵……

她知道皇室的公主不值钱,可却不知道如此不值钱……

若是她之前被碰过的消息传出去,还有谁会要她?别说嫁在凉京,连外嫁都会成为奢望,皇帝一定会借此机会,将她送去庵堂,让她一辈子都出不来。

不,她不能过那种日子……

大约是她的反应太过激烈,贺萳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语气缓和下来:“告诉我祁孟舟在哪里,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白郁宁难堪的闭上眼睛,贺萳啊贺萳,你还真是狠……

既然如此……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情绪都退了下去,只剩了一片漠然。

是你先如此绝情的,就怪不得我了。

“人被送到豫州去了。”

贺萳猜到了她会就范,可这个答案还是让他一愣:“什么?豫州?这怎么可能……”

“就是那里,如果她死在那边,尸体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虽然理由牵强,可也不是说不通,贺萳心存怀疑,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转身冒雨而去。

白郁宁虚脱般坐在了地上,眼睛却还看着贺萳的背影,走吧,赶紧去,豫州现在就是一片死地,如果你回不来,就没人能再威胁我了……

到时候,我就算嫁给一个灵位,也绝不会后退。




贺萳匆匆回了侯府,刚进门就看见了寒江。

对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坐在门口发呆,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也没动弹,直到贺萳咳了一声他才猛地回神。

“爷?”

贺萳抬了抬下巴:“去收拾东西,我要去豫州一趟。”

寒江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进去准备,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去豫州?”

眼下豫州的情况谁都不知道,可只看凉京这边的大雨,就能猜到那边有多糟糕,这种时候去豫州?

“爷,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去豫州?那边可是有什么差事?不然奴才跑一趟吧,那里现在肯定不太平。”

贺萳摇头:“安宁说,她的人把祁孟舟带去了豫州,我得去看看。”

寒江眼神古怪起来,他张了张嘴,很想说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胡扯,可不等他开口,贺萳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可能是在骗我,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寒江不放心:“可是如果人不在……”

“自然要两手准备,此行我自己去,你们留在凉京,给我仔仔细细的找,这些日子城里行人稀少,若是有人出城必定十分显眼,一个一个给我仔细盘查。”

“是,从昨天开始咱们的人就守在城门口了,一旦有消息,肯定立刻来报。”

贺萳没再多言,去了小书房提笔写了封信,他离京这些日子,不管是手里的差事,还是府里的事务,都要有人接手照料才行。

信写完,还要再写折子,他身上挂着朝廷的差事,虽然皇上以心疼他的名义让他在府里好生休养,可他也不能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这边正忙碌,慈安堂那边得了信,知道他回来了,连忙让人来请,想问问他进了一趟宫,可有什么收获。

贺萳换了衣裳才往慈安堂去,心里琢磨着待会要怎么说,但他这一走,还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瞒是瞒不住的,要看怎么说才行。

母子俩一照面,长公主就察觉贺萳脸色不好,也是,一宿没睡,也没吃喝,又在宫里淋了那么久的雨,自然是要憔悴一些的。

可贺萳不提,长公主也不可能知道,因而只是问了一句便切入了正题:“安宁怎么说?她可认了?”

贺萳想起白郁宁当时的样子来,心里有些不安,可说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他压下心里的异样,将她当时的话告诉了长公主,正斟酌着想提一提去豫州的事,就见长公主目光犀利的看了过来:“你想去豫州?”

贺萳一顿,却没有迟疑,他点点头:“万一真的在那里……”

“荒谬!”

长公主呵斥了一句:“贺萳,你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是吗?”

贺萳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母亲,她是我的人,她出了事我理应去找她,这是我的责任。”

长公主呵了一声,也知道和贺萳争吵没有意义,她干脆道:“不许去。”

贺萳抿紧了嘴唇没吭声,但显然不是默认的意思。

长公主狠狠拍了下桌子:“来人,给我把府门封了!”

她目光狠厉的看着贺萳:“你今天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休想出府门一步!”

贺萳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没有开口,孙嬷嬷见两人又吵了起来,知道自己劝不动,也没往跟前凑,却忍不住叹气。

为了个女人,这可真是……

可看贺萳的反应,好像对封府门的事并不是很生气,大约心里对去豫州的事也没那么坚定。

她这么想着,心里一松,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下人去将府门上锁,可没想到下人还没等走到门前,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孙嬷嬷一愣:“谁啊?”

外头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兵部调令到。”

孙嬷嬷一愣,吏部的调令?怎么这时候发过来?

可这是朝廷的事,她不敢怠慢,连忙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外头那人似乎认识孙嬷嬷,见到她先问了好,而后才提起正经事:“太子殿下前往豫州救灾,户部调集了钱粮,已经运送了一批过去,眼下第二批就要启程,可惜人手不足,尚书大人将侯爷暂时调往户部帮衬,请贺侯来接一下调令。”

孙嬷嬷愣住,押送钱粮去豫州,这么危险的差事,怎么能落在他们家侯爷的身上……不行,这差事不能接。

她使了个眼色给小丫头,让她去通风报信,好让贺萳装病什么都,躲过这一劫,可小丫头前脚跑了,她后脚就想起来了贺萳刚才在慈安堂的淡定,顿时心里恍然。

怪不得他不吵不闹,原来是早就做了安排。

这个孩子真是……

她脸色发苦,心里又气恼又担心,还得强撑着笑脸和来人说话,可长公主并没有她最后一样顾虑,等他们到慈安堂的时候,就发现大门紧闭,下人们全被撵了出来。

之前跑过来的小丫头朝孙嬷嬷递了个眼色,显然是长公主得到了消息,勃然大怒了。

隔着厚重的木门,里头长公主脸色果然有些狰狞,她狠狠摔了个杯子:“你真是能耐了,为了去豫州,连调令都敢让人下!”

“母亲,我既在六部任职,自然要听从调命……”

“胡扯,你这样的身份,若是不经你的同意,六部谁敢擅自做主?”

贺萳就闭了嘴,事实如此。

可长公主的气恼却不只是源于贺萳的擅作主张,更在于他的不管不顾。

她捂着心口坐在椅子上:“你知不知道贺家眼下已经是富贵的极点,再不能更进一步了……”

这话说的贺萳心里一颤,他之所以走六部的调令而不是去求皇上下旨,就是因为顾忌这个。

他是堂堂忠勇侯,却只在兵部担了一个四品的闲职,不为旁的,只是避嫌二字。

如同长公主所言,贺家已极尽富贵,他闲散一辈子就好,若是当真用心去做差事,立了功,皇上赏无可赏,就只能封官。

已富贵极致,再位极人臣……杀身之祸不远了。

贺萳缓缓吐了口气:“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此去绝不会出头,只要找到人立刻回来。”

长公主失望的闭上眼睛:“你还是要去?”

贺萳沉默,他不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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