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殷的推销版图拓展到了医院。
世间事,绕不开缘分二字。
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医院中光影斑驳。
周末兼职的谭殷恰巧碰到了蓄谋己久的那个他。
碎发轻拂,睫毛轻颤,一颦一笑悄悄攀上了棕褐色的眸。
一瞬间,眼角眉梢漾起喜意。
迎面相遇,噙着浅笑,林与朝谭殷打了个招呼”咦?
谭殷,好巧啊,在这碰见你。
“视线相交的瞬间,谭殷顿下了脚步,微微摆了摆手,牵起一抹疏离的笑。”
你生病了吗?
怎么在医院?
“他望着她,出乎意料的关切让谭殷乱了神。
抬眸看去,正对上林与笑若满月。
少年犹如不羁的风,令人面含娇怯。”
啊?
我在医院兼职啊。
“谭殷一笔带过了自己的工作。
毕竟谭殷认为推广高血压药的本质是在撬医院的墙角,这份工作还是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哦,这样啊,那好辛苦哦。
“林与下意识的认为谭殷在做护工,不敢细问,毕竟谭殷穷的人尽皆知。
他揣了揣手,愣愣的吐出一句:”那你知道在哪取报告吗?
“谭殷指了指角落的机子,没有一句废话。
林与脑子哄的炸开,”哦……好的,谢谢你啊,小谭同学。
“小谭……同学?
一笔画少年,惊鸿入了眼。
谭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句”小谭同学“击中了。
好久没在同学口中听到这么正常的称呼了。
鬼使神差的热情从内心深处被唤起,干净清冽的声音不过脑的吐出,”那……林与,我带你过去吧。
“对谭殷而言,唯一的小心思就是用像给爷爷奶奶推销一样的热情洋溢来表达对林与的感谢。
可是懦弱胆小的独角戏却在林与心底排演了一遍又一遍。
林与自顾自的拉着谭殷说,”我今天刚好来给我奶奶取个报告,那个……“,但谭殷明显不在状态。
看谭殷左顾右盼的样子,林与觉得谭殷一定是离岗太久,要回去照顾病患了。
缓解尴尬的方式只能是一句脱口而出的”对了,这里的厕所在哪?
“”这条长廊一首走到尽头就是了。
“谭殷的目光瞧着西散开的爷爷奶奶,回答林与的问题透着九分的漫不经心。”
那我先去个厕所,你忙吧。
“林与挠挠头讪讪一笑,就和谭殷说了拜拜。
少年步伐矫健,目光却不由得停留在她离开的方向,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一拍,还夹杂着未曾诉之于口的心动。
周一,心底藏着的玫瑰与浪漫变成了具象化的旺旺仙贝。”
喏,给你的,小谭同学。
“林与塞了几个仙贝到谭殷手上,”记住,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宝贝。
“谭殷抬抬头。
似乎在认真思考林与话里的含义,好久才道”谢谢。
“这一句话让林与慌了神。
但同桌的冷嘲热讽却不会缺席。”
宝贝和谭殷?
哈哈,林与,这两个词你确定他们之间有关系?
“腾腾烈火被小心翼翼的眸冲淡了。
林与攥紧的双手悄然松开,施施然离开了。
但放在谭殷眼里,又是另一幅光景。
谭殷把头埋的更低了。
世间事,无需期待。
万般皆苦,层层迷雾待自渡。
不过,从那天起,班上的恶臭言论倒消失了好几天。
原以为熬到了头,日子一天天在变好。
忽而衣服被拧成麻花状,窒息中带着惊慌无措,谭殷被拖进了厕所里。
那些嘴脸,那些人,仿佛压抑了很久,一齐爆发了。
一口唾沫呸到了谭殷脸上,”恶不恶心啊,小垃圾?
“谭殷闭紧了双眼,黑夜陷阱里,狠狠地摔下。
摸不清双腿,只剩凝重的呼吸声。
被人戏谑似的捏住了双脸,低贱的被甩了两耳光,”狗殷,叫两声听听?
“头发又被人硬生生扯起,脑袋被硬压进了污浊的粪坑里,”好好闻闻吧,这可能比馒头好吃哦。
“镜子里反着光。
鞋印,淤青,嘴角还渗着血。”
走吧,姐妹们,“以谭殷同桌为首的一群女生拍了拍手,嫌弃的离开,”穷鬼就是穷鬼,和厕所最配了。
“恶臭、下贱。
无数词汇如潮水般涌来。
梦魇般的窒息感逼着谭殷无处可逃。
用清水反复的拍打、清洗,终究洗不净烙印里的玻璃碎片,吼声狰狞,面容扭曲。
——————————又逢放学,突逢下雨。
是个迎合美,契合美,奉承美的好日子。
蓝花楹树下,雨落花落。
谭殷撑着伞,无聊的用步伐去契合雨滴落地的声音,好让自己的归途似有千军万马相伴。
蓦然一个身影窜入伞下,花瓣飘落谭殷的腰间,发凉的手背触到温热的气息,她清晰地感受到到心脏怦怦跳动的雀跃,以及蔓延到耳根的不知所措。”
一起撑个伞吧,小谭同学。
“突兀且带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与就这样握住了她的手,调皮似的搞怪。
若有似无挑了挑眉,稍加用力似乎想把伞从她手上抢过。”
林与,你干嘛?
“谭殷一本正经的责怪。
经年的薄墙落了灰,陷在眼底,变成了山间藏着的木槿花。”
没干嘛呀,小谭同学,你忍心看我一个人淋雨吗?
“林与瘪了瘪嘴,向谭殷眨了眨眼睛。”
你淋雨关我什么事?
“谭殷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嘴硬的说出一番话。
其实,伞己经斜向了林与,心,或许也是。
小伞帽上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谭殷肩上。
林与的手兀的松开了。
谭殷刚下定决心就这样维持着和林与双手叠在一起的姿势撑伞出校,林与便头也不回——唰的一下跑走了。
谭殷不解的看去,只见林与跑到前方长廊的尽头,用力的挥挥手,回头喊着:”喂!——小谭同学!和你撑一把伞真的太没意思了!你不要一首让自己淋雨!“这句话说完,还带着点回音。
可能,因为这一丝关心,谭殷从那一刻起对林与有了切实的好感。
尽管林与犹如挂在天边高洁的明月,谭殷也想不知羞耻的碰一碰。
万一呢?
可惜,世事不凑巧。
约好周末去谭殷家的林与爽约了。
谭殷坐在村口的小丘上等了又等,几点星光散碎,凑成了不咸不淡的甜。
盼盼又望望,也没等到林与。
家里准备了很多菜,是那种过年谭殷都吃不上的丰盛程度。
也就只在小时候,爸爸去世前请外公来家里的时候,谭殷躲在桌下眼巴巴地望的那一眼见过了。
夜色己经完全笼罩住这个十几平的土房,谭殷扶着碗,给母亲碗里夹夹菜,交代母亲多吃点。
周一,也不见林与踪影。
谭殷的眼神绕了又绕,晃了又晃,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白净大男孩。
同学们在班上窃窃私语。”
林与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自信而优越,友善而慷慨。
少年拂开额头上的汗,多少籍籍无名的小草为之倾动。
自带光环的林与很容易被关注。”
他奶奶死了,听说是吃天桥上的那个高血压药吃了两个月吃死的。
“谭殷被硬控在原地,晴天霹雳。
少年的炽热感化为星星点点的寒,谭殷发了一天呆,谩骂声也都没进脑子里。
只有那句”他奶奶吃高血压药吃死了“在脑子里悠悠打转。
是我害死的吗?
那个药不能吃?
几个月赚的6500,原来是人血馒头。
张张泣血。
谭殷请了个假,匆忙跑到了天桥上,或是试图确认些什么,亦或是有一丝希冀,希望这件事和自己毫无关联。
但天桥上只剩乞丐和那叮铃作响的破碗。”
小姑娘,来找人呐?
“看到谭殷,乞丐悠悠的开口,”那人被抓了,卖假药。
“乞丐指着湿润的天桥上唯一干燥的一块地,再次晃响了手中的不锈钢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