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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着迷

白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贺时舟微微虚起眼。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视野中的人出现了重影。她身形消瘦,但背脊打得笔直,脸应该很小,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她穿着宽大的卫衣和长裤,只露出一小截脖颈,皮肤白得晃眼。刘禹也被惊怔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恰当的反应。他实在没想到,刚才还扔球报复的家伙,这会儿竟成了热心市民。“拿去吃,没毒。”白柠直视贺时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是说,你想要我喂你?”

主角:白柠贺时舟   更新:2022-09-10 05: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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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柠贺时舟的其他类型小说《为她着迷》,由网络作家“白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贺时舟微微虚起眼。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视野中的人出现了重影。她身形消瘦,但背脊打得笔直,脸应该很小,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她穿着宽大的卫衣和长裤,只露出一小截脖颈,皮肤白得晃眼。刘禹也被惊怔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恰当的反应。他实在没想到,刚才还扔球报复的家伙,这会儿竟成了热心市民。“拿去吃,没毒。”白柠直视贺时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是说,你想要我喂你?”

《为她着迷》精彩片段

贺时舟愣了愣,下意识去看那瓶水。



瓶子早已滚出去了几米远,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他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情绪,薄唇抿得很紧,唇线拉直,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



大佬这是生气了吧!



周遭的父老乡亲见状,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二个都识趣地钉在原地待命。



开玩笑,在这所红枫私立高中,贺时舟是什么来头!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家世到外貌,再从成绩到能力,无不彰显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就是物种差距。



人不仅常年稳坐第一,而且还是数理化竞赛的重点培养对象,闲暇时间还会参加点什么篮球联赛。这就算了,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学习如何继承家业,一有机会就跟着家里的人出入上流社会,就连学校的好几栋楼都是他家捐的!



有颜有钱有势,这么一尊大佛立在这儿,谁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据说上回惹到他的倒霉蛋,莫名其妙就从学校销声匿迹,人影儿都没看到。



所以大家都相当有自我认知,对于这种传奇人物,尤其是脾气不是那么好的传奇人物,一定得舔!一定得谦卑!一定不能踩红线!



而此时,那位在红线边缘反复横跳的蒙面人士丝毫没有自觉,正从包里摸出一张纸,慢吞吞地擦拭被篮球污染的手指。



众人:“……”



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悠闲。



刘禹此刻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他舟哥啥都好,就是脾气不怎么好,特别是这种被正面挑衅的场面,那只要一被点燃,分分钟炸给你看!



如果这回造次的是男生也就算了,但……



刘禹瞥了眼白柠的小身板,顿时长叹一口气。



他冲白柠咬咬牙道:“你看看你,整一些节外生枝的事儿,现在到好,要是收不了场遭殃的可是你自己!”



白柠没有理他。



刘禹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之前跟教导主任约法三章,一定要看好贺时舟,要是近段时间再出点纰漏,他都不用来上学了。



想到此,郁结而又任重道远的刘禹同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贺时舟。



贺大佬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眉头微微蹙起,黑发衬得皮肤更白,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舟哥,要不算了吧。”刘禹踌躇着开口,“对方好像是个女生。”



“……”



“我大致测算了下,你这一拳下去,对方可能得粉碎性骨折。”



“……”



“没必要,舟哥,真的,这种小事我讲道理都能解决,要是你实在气不过,我待会儿直接买一箱矿泉水对着她脑瓜子淋。”



“……闭嘴。”



贺时舟终于从牙缝里逼出了俩字,嗓音一如既往的低醇,但莫名透出了几分虚弱。



刘禹仿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舟哥?”



“让其他人先走。”贺时舟说。



“啊?”刘禹懵了,“不是,舟哥,你这要动多大的干戈,还要把人支开?”



他脑子里迅速构想出了一副腥风血雨的场面。



贺时舟额角青筋直跳:“比赛暂停,让其他人走。”



“哦,暂停……暂停??”刘禹终于意识到他俩没在说同一件事儿,“舟哥,你咋了?为什么?卧槽,你脸怎么突然变白了?”



刘禹蓦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知道贺时舟的性子,于是立马扯着嗓子,按照他的要求将周围的人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除了不远处的白柠。



刘禹此时已经没心思管她,全部注意力再次落在贺时舟身上:“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贺时舟撩了撩眼皮:“从早上就一直发低烧。”



刘禹:“?”



“一般来说没什么问题。”贺时舟淡淡道,“现在有点撑不住了,头晕。”



刘禹伸手,狐疑地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试探,顿时烫得一缩:“我靠!都可以煎鸡蛋了,你竟然带病打球!你这是玩命啊!”



贺时舟阖上眼,身体开始一阵冷一阵热。



本来也没什么大碍,结果刚才一动怒,直接让病情加剧。



“我打个车送你去医院。”刘禹郑重其事道,“我马上给你挂个最靠谱的号,就你这温度,再烧下去,人估计都傻了……”



“学校没有医务室?”



“有到是有,但我舟哥住不惯那简陋的地……”刘禹刚说到半截,突然意识到在场的还另有其人。



于是他猛地转身,就瞅见某位悠哉悠哉走过来的朋友。



好家伙。



竟然还在?



“这位同学,你怎么回事?”刘禹满脸无语,“你分明已经逃过了一劫,怎么非要在鬼门关逗留?”



要是他舟哥是清醒的,去医院的估计就是她了。



“依我看。”白柠扫了贺时舟一眼,“在鬼门关逗留的不是我吧?”



贺时舟:“……”



刘禹简直佩服她的勇气:“你这是还要继续找茬?就不怕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单纯看不惯人生病。”白柠不紧不慢地说。



刘禹:“你这话说得……我舟哥说不定就是因为你那举动才导致病情加剧的,人明明就可以挺到最后。”



刘禹想了想,又说:“要不你现在就刚才的行为道个歉?”



白柠微垂着眼:“那不可能。”



刘禹:“……”



“以暴制暴罢了。”白柠回应。



“行行行!你又不道歉还留在这儿干吗!”刘禹简直大无语,“看热闹也要有个限度啊,否则你都不知道杀身之祸是怎么……”



“拿去,退烧药。”白柠打断他,从卫衣口袋里摸索了两下,小臂向前伸,摊手,掌心赫然躺着几粒白色的药片。



贺时舟微微虚起眼。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视野中的人出现了重影。



她身形消瘦,但背脊打得笔直,脸应该很小,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她穿着宽大的卫衣和长裤,只露出一小截脖颈,皮肤白得晃眼。



刘禹也被惊怔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恰当的反应。



他实在没想到,刚才还扔球报复的家伙,这会儿竟成了热心市民。



“拿去吃,没毒。”白柠直视贺时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是说,你想要我喂你?”



贺时舟:“……”



贺时舟有些头疼,手指摁住太阳穴,逼自己冷静下来。



“起来。”贺时舟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柠,命令道。



白柠:“起来又怎样?”



贺时舟斩钉截铁道:“送你去医院。”



白柠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去。”



贺时舟:“?”



贺时舟:“那你想在这里睡到天亮?”



白柠低垂眼眸,声音有点哑:“也不是不可以。”



贺时舟:“……”



他真怀疑这人脑袋烧坏了。



俩人蓦地陷入沉默,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让谁。



最终,贺时舟选择祭出一半台阶,主动向白柠抛出橄榄枝:“不去医院,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白柠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宿舍已经关门了。”



“谁说带你去宿舍?”



“???”白柠瞪大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贺时舟会带她去开.房。这会儿天色已晚,宿舍又关门,很难不往那方面揣测。



但这种想法转瞬即逝,毕竟可能性太低,而且也不合适。



贺时舟看她那惊怔的眼神,莫名有点想笑:“你想什么去了?”



白柠心虚地撇开视线:“什么都没想。”



她由于生病,整个人显得软软糯糯的,说话带着点鼻音,完全没了平日的攻击性。



贺时舟冲她伸出手:“抓住我。”



白柠看向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无不彰显着属于少爷的矜贵。



“干吗?”白柠声音弱弱的。



“宏远楼那边可以凑合住一晚。”贺时舟难得耐心解释,“你如果之后加入竞赛队伍,也能在那里申请一间宿舍,那边没有门禁。”



白柠顿了顿,又偷偷看了他一眼,随之轻轻点头。



她现在太虚弱了,没办法再去其他地方,现在有人愿意给予帮助也算好事。



“谢谢。”白柠抓住他的手。



女孩的手心滚烫,手指却冰凉,她的手小小的,一抓就满满当当。



贺小少爷虽然从不缺女生追,但却是他第一次碰女生的手。



别说,还有点紧张。



白柠缓缓起身,但脑袋过于眩晕,还没站直身体,就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栽去。


第20章 突如其来的交集



“小心!”



贺时舟几乎本能地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肩膀稳稳扶住。



“不好意思。”白柠声音闷闷的,“身体有点虚脱了。”



说完,她挣扎着要起身:“好了,你在前面带路吧。”



贺时舟抿紧嘴唇,一动不动地凝视她。



白柠被看得有点儿懵:“怎么了?”



不是要去住的地方?



“我不认为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正常行走。”贺时舟一语中的,尤其她刚才站起来的表现,仿佛随时都能双腿一抖、两眼一闭。



白柠漂亮的眼里写满了困惑。



贺时舟喉结上下动了动,只觉喉咙有点儿干,再出声时,音色染上了几分喑哑:“我背你。”



白柠怔然:“不用,我……”



“要不然你想栽跟头?”贺时舟绷着一张脸,严肃地下命令,“背你是效率最高的选择。”



“不要浪费时间。”贺时舟又补了一句。



白柠细细想了下,觉得他说的也对,要是继续耽搁下去,估计会拖得越来越严重,毕竟深夜的气温低得扎人。



“嗯,谢谢。”白柠选择顺从。





她也轻得太离谱了。



贺时舟感受着后背的重量,眉头难得紧锁起来:“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好好吃过饭?”



“嗯?”白柠靠在他肩膀上,没有听清。



贺时舟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说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好好吃饭?”



有时候忙起来直接不吃的某人:“……呃,还好吧。”



“还好?”贺时舟嗤笑一声,“你这个还好是什么意思?”



“就……身体能接受的意思。”在这方面,她的确有些理亏。



关于吃饭作息的事儿,妈妈也不止一次提过,因为每次她去医院探望时,妈妈总会说——你怎么看起来又瘦了。



其实她也很无奈,就算有时候刻意吃得多了一些,身体也不会从中汲取到充足的营养。



“身体能接受?呵。”贺时舟又是一声冷笑,“你这重量跟一具骨架差不多。”



白柠:“……”



白柠反驳:“我是吃多少都不长的类型。”



贺时舟立马接话:“也是容易生病的类型。”



“……”



白柠不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第一天遇到你,你还不是在发烧。”



“所以你现在也发一个是想跟我扯平?”



“……”白柠觉得这人不要脸。



说到此,贺时舟顺势问道:“那天你兜里的退烧药呢?怎么不给自己吃一粒。”



白柠:“放在宿舍里,没有拿。”



贺时舟闻言,打趣道:“我发烧时你带在身上,结果到自己需要时又没了,挺舍己为人。”



白柠:“……你这人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



“还好。”贺时舟心情似乎不错,面部线条柔和了不少,“我平常也不怎么说话。”



白柠懒得跟他扯,索性将头往他肩窝里一埋,开始闭目养神。



女孩温柔的呼吸掠扫过皮肤,那种微痒酥麻的感觉顺着神经传至四肢百骸。



贺时舟倒吸一口凉气,心跳漏了一拍。





宏远楼这块儿,说是宿舍,其实更像是工作室。



外边儿是教室,有白板和电子设备,旁边立着一个大柜子,里边儿盛放着书本和教具,还有两层专门用来放置奖杯和奖牌。



教室后面的墙壁开了一扇门,门一打开,便是一间与之相连的寝室。



面积不算大,但该有的东西基本不缺。



只是平常只有贺时舟偶尔在这里休息,因此只有一张床。



“你今晚就睡这里。”贺时舟指了一圈房间,“需要什么就自己拿,洗手间就在旁边。”



说罢,拾起桌上的遥控板,对准空调摁了一下:“我把温度稍微调高一些。”



白柠静坐在床上,看着他:“那你睡哪里?”



“我就在外面的教室睡。”贺时舟轻描淡写道,“不过我先出去给你拿点药,你先躺着休息。”



白柠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还要……”



“没事,本来我就打算出去的。”贺时舟说,“顺路罢了。”



他回应着白柠,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又是接冷水,又是打湿毛巾,一系列事儿安排得有条不紊。



白柠却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失真。



怎么说呢,一个在几个小时前还觉得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现在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偶遇而被强行凑在了一起。



还挺奇妙的。



而且吧。



白柠仔细打量着贺时舟,他一丝不苟的专注神情映入眼帘。



他好像也没预想中的那么高傲。



“你躺着吧,我要给你进行冷敷。”贺时舟将拧过的毛巾折成一小叠,走到床边。“把额头露出来。”



白柠见状,本能地往头上摸了摸。



空空如也。



她怔住了。



贺时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说:“你的帽子好像掉了。”



白柠惊慌失措地瞪大眼,本能地想去遮住上半张脸。



“我早就看到你的眉毛和眼睛了。”贺时舟淡淡道,“现在遮也是徒劳。”



白柠:“……”



该死,她竟然现在才意识到。



不过还好。



白柠冲下半张脸摸了摸。



口罩还在。



贺时舟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问:“你好像对自己的外貌很在意?”



白柠一本正经道:“我容易过敏。”



她把那天搪塞给唐绮的借口又重新拿出来炒冷饭。



贺时舟静默地看了她三秒,总结道:“过敏没看出来,容易生病到是真的。”



“……”



“你先躺上去,不然怎么冷敷。”贺时舟用下巴点了点枕头,“直接上去,盖好被子,躺一会儿,待会儿我让你吃药你再动。”



一啪啦的安排,一点也不给白柠反驳的机会。



白柠还是有点犹豫,慢吞吞地往床上缩,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这还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女孩吗?



生病了竟然变得这么软。



贺时舟突然觉得还挺新鲜,见白柠已经躺好,他便拿着毛巾往对方脸上凑。



结果还没完全凑近,就听得女孩用软糯的声音警告道。



“你要是敢摘我口罩,我就跟你拼命。”



贺时舟:“?”


第21章 所谓不认识



贺时舟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身子几近虚脱,却还不忘强撑着放两句狠话。



这是怎样的一种傲骨?



贺时舟不是很懂,但瞅见白柠眼中满是防备时,又似乎能理解了。



她是打从心底抗拒露脸这事儿。



“我没那么无聊。”虽说他对她的长相也有那么一丝好奇,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做出不讲武德的行为。



白柠听他做了保证,才勉强放心,护在口罩两侧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看在你今晚帮了我的份上。”白柠小声嗫喏道,“姑且信你。”



“呵。”贺时舟笑了笑,“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的信任?”



白柠:“不客气。”



贺时舟:“……”



贺小少爷本着不跟病患计较的原则,将憋屈往回吞,把毛巾服服帖帖放在她额头上后,又利落起身,简要交代道:“我出去拿药。”



他动作迅速,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人就走到了门口。



“贺时舟!”



贺时舟不明所以,回头看,深邃的黑眸映着她略显惊惶的神色。



“怎么?”



白柠顿了顿,搜肠刮肚地说了句:“没什么,天色已晚,注意安全。”



在正常交流这块领域,她也属于不善言辞的选手,能给面子说出这么几个字,也算是做到了极致。



再说了。



白柠闭上眼。



人家也帮了她,以做人的基本素质为准则——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由于要给白柠拿药,贺时舟没办法回家,在出宏远楼时,他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说是让司机把桌上的一叠资料送到校门口。



校门对面有家自助药店,24小时营业,这会儿出去,也只有这家店还灯火堂皇,其余杂货小铺早已打烊。



见他要出校门,保安愣是跟他耗了老半天。



“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么晚了还想出去鬼混!”保安一见他那祸害女生的脸和漫不经心的神情,当即把他划入了不务正业的混子,“而且还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你几班的?!”



贺时舟实话实说:“高三一班。”



“哼,高三一班,我就说你们这些……高三一班???”保安大叔发出了一道神似尖叫鸡的咆哮,“你是高三一班的??”



就算他再业余,对这个学校的教务安排再生疏,也知道每个年级的一班意味着什么——除却几个关系户,基本都是尖子生。



就算是关系户,家境也必定不简单。



保安大叔一脸狐疑,非要让他出示学生证,要不然就给班主任打电话。



但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学生证这种东西,在贺时舟心里跟不入流的小卡片一个地位,他八百年前就忘了放在哪里。至于打电话……半夜三更给唐绮打,只会被拉入黑名单。



贺时舟也不想跟保安闹僵,强压着不爽,用手指了指对面的药店:“看见了吧?我只是想去那边买点药,马上回来。”



“你骗谁呢!”保安大叔阅人无数,一听这话就可信度为零,“你看起来精神倍儿棒,用得着去买药?恐怕我一答应放你出去你马上就开溜了吧!”



贺时舟:“……”



警觉性还挺强。



贺时舟看向他:“那这样吧,我在这等你,你帮我买。”



“你想把我支走,然后趁我不注意跑掉???”



贺时舟:“……”



他不想忍了。



正当贺时舟打算破罐子破摔、靠武力镇压之际,一辆炫酷的跑车突然横在了校门口。



还挑衅似的摁了几声喇叭。



贺时舟与保安同时对其投放注目礼。



贺时舟只觉这辆车长得有点儿熟悉,随着视线往下移,目光在触及车牌号后,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什么情况……”保安看着价值不菲的豪车,一脸懵。



大概五秒后,一个男人从豪车里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套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但能从面部轮廓依稀辨别出,这人长得不赖。



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公子。



贵公子用手理了理衣领,正在四下环顾,像是在找什么人。



“大晚上的,开这价格车的人来学校干吗?”保安自言自语道。



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脸黑了一半的少年。



贺时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抗拒和烦躁。



下一秒,他的目光便跟那位贵公子隔空相接。



贺时舟:“……”



贵公子:“!!!”



相比于贺时舟的寡淡,这位打扮得体的先生俨然情绪高涨,甚至加快步伐冲这边走来。



保安一脸迷惑,立马转头问贺时舟:“你熟人?”



贺时舟顶着一张上坟脸:“不认识。”



他这话刚说完,男人就一手搁在校门口的栏杆上,利落地取下墨镜,露出一张过分英俊的脸。



他冲贺时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时舟,好久不见。”



保安:“???”



说好的不认识呢?



贺时舟对于他的问候毫无回应,甚至想掉头走人,但理智将这抹冲动压了下去。



“怎么这么冷淡啊,你到是出来啊,资料在我车上。”男人还在冲他笑,仿佛俩人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



贺时舟看着他,神色愈发冰冷。



十月,天气渐凉,风卷着残叶掠扫而过。

站在林荫道旁的女孩儿身形消瘦,显得身侧的行李箱似一只巨型怪物。

她身穿洗得微微发白的卫衣,戴着鸭舌帽,帽檐很低,盖住了大半张脸。她一手拿着手机翻看消息,另一只手则勾起挂在下颔处的口罩,接着,往上轻轻一提。

“接下来,穿过操场……”

她默念着,目光清冽而淡然,手里拽着那只怪物,四下环顾一圈后,径直朝前走。

这学校大得离谱。

白柠如是想到。

作为一名半路插队的新成员,她恰巧挑了一个转学的“黄道吉日”——没有任何人来接应。

教职员工在开例会,新班主任腾不出时间为她带路,只能通过微信指点江山。但事实证明,班主任人工导航的技术还有待加强,在他的指导下,白柠愣是在偌大的校园撞了好几个死胡同才看到所谓的操场。

这会儿,操场上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嘈杂的声音,看样子是在搞什么活动。

外围还绕了一圈女生,正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什么。

白柠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事不关己地低下头,继续研究班主任发来的“自制地图”。

草草的几笔,但抽象的可以。

白柠看得皱起了眉头。

不过经过她细致的考究,无论怎么绕,操场都是必经之路。

也就是说……

她必须从那堆人群中穿过去。

白柠重新抬头,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人声鼎沸的操场。

此时,不知道谁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惹得周遭的女生又蹦又跳,尖着嗓子啊啊直叫。

那场面,颇像邪教组织线下聚会。

白柠:“……”

不是很想过去。

她不爱热闹,尤其排斥吵闹,目前的场景,无疑是在她老人家的雷区蹦迪。

但现实摆在那儿,要去宿舍,必须得经过操场。

白柠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帽檐和口罩,确定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后,才拖着拉箱向那“是非之地”进军。

其实她只要走快一点,擦着人群边界过,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这会儿,这波人关注的焦点应该是在人群的中心。

想到此,白柠便加快脚步,凭内驱力提高加速度。

鸭舌帽和口罩是绝佳的防御武器,不仅将周遭的喧嚣隔了开去,在一定程度上也清净了视野。

“诶,那边的同学!让一让!”

“快让一让!”

“快!!!”

一道急促的声音陡然响起。

白柠微愕,只觉这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见一高速旋转的椭圆球体飞进了视野。

接着——

“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了行李箱的几何中心。

由于冲击力过大,这可怜的箱子愣是被怼飞了好几米。

白柠:“……”

日。

“这位同学!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躲啊!非要杵在那儿!”只见一个高个儿男孩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穿着球衣,额头还浸着一层薄汗,听声音应该是刚才说话那人。

白柠没有搭理他,还在扭头打量自己重伤的行李箱。

男生见状,略微有点尴尬。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汇聚到了“事故现场”,大家都屏着呼吸面面相觑。

刚才大家一门心思都扑在球场上,这会儿才发现有一名被“误伤”的……学生???

有这样的疑问实属正常,因为此人没有穿校服,就连打扮都诡异到极致,鸭舌帽遮住了上半张脸,口罩挡了下半张脸——完全就是一正宗的“无脸人士”。

这扮相,真的是学生吗?

“同学,你……”见白柠一直没回应,男生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时,却被另一道声音无情打断。

“刘禹,什么情况?”

这声音低沉磁性,尾音轻轻上扬,明明只是语调平平地提了个问题,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舟哥。”名为刘禹的男孩垮着一张脸,愣是挤出了一个极度委屈的表情,“这同学不理我诶,我容易么我!帮忙提醒的是我,前来善后的是我,明明让球飞出来的是你……”

“是谁?”

蓦地,女孩细软的声音响起。

刘禹一怔,发现这位神秘人士终于连上了信号。

“咳咳!”早已习惯帮老大擦屁股的刘禹同志立马开启公关模式,有模有样地交代道,“是这样的,我简单说明一下,刚才抢球的过程过于激烈,舟哥也不是故意的,一时手滑,没有顺利控制住球的走向,从而导致……”

“舟哥?”白柠轻声重复。

视线越过刘禹,她能看见不远处正倚靠着篮球架的少年。

少年生得俊朗矜贵,漆黑的瞳仁犹如上好的黑曜石,他的双眼皮很深,眼尾微微上扬,看人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疏离。

此时,他身形懒散,白皙的肌肤因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尚未干涸的汗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蜿蜒而下,描摹着线条优越的薄唇。

人群自动分散到了两侧,她和少年站在直线的两端,中间横亘着准备和稀泥的刘禹同志。

“那个男的就是你说的舟哥?”白柠问。

刘禹:“?”

刘禹被“那个男的”这个形容词吓得不轻,毕竟像贺时舟这种大帅比,又帅成绩又好,再加上家境优渥,俨然是大众情人的标配,怎么能够用如此泯然众人矣的代称!

白柠有点不耐烦:“问你呢。”

陪伴她多年的箱子遭受意外,很难不气。

刘禹一愣,被小姑娘的戾气整得有点懵:“啊,对。”

“他把球扔过来的?”

“啊,对。”刘禹本能地应道,旋即辩解,“不是扔过来的!是意外!意外!刚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在干吗?”

刘禹见小姑娘走到一旁,弯腰捞起篮球,又回到原处。

刘禹眨了眨眼,思索几秒后,说:“其实不用客气,我来捡就行。”

白柠:“麻烦你让一下。”

刘禹:“?”

此刻,贺时舟刚拧开一瓶矿泉水,正准备润润喉,手臂都抬到一半了,余光瞥见一个高速旋转的物体正疯了似的冲这边而来。

下一秒,他手中的矿泉水瓶便飞了出去,落了个“人仰马翻”。

贺时舟:“?”

刘禹:“??”

吃瓜群众:“???”




贺时舟愣了愣,下意识去看那瓶水。

瓶子早已滚出去了几米远,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他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情绪,薄唇抿得很紧,唇线拉直,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

大佬这是生气了吧!

周遭的父老乡亲见状,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二个都识趣地钉在原地待命。

开玩笑,在这所红枫私立高中,贺时舟是什么来头!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家世到外貌,再从成绩到能力,无不彰显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就是物种差距。

人不仅常年稳坐第一,而且还是数理化竞赛的重点培养对象,闲暇时间还会参加点什么篮球联赛。这就算了,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学习如何继承家业,一有机会就跟着家里的人出入上流社会,就连学校的好几栋楼都是他家捐的!

有颜有钱有势,这么一尊大佛立在这儿,谁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据说上回惹到他的倒霉蛋,莫名其妙就从学校销声匿迹,人影儿都没看到。

所以大家都相当有自我认知,对于这种传奇人物,尤其是脾气不是那么好的传奇人物,一定得舔!一定得谦卑!一定不能踩红线!

而此时,那位在红线边缘反复横跳的蒙面人士丝毫没有自觉,正从包里摸出一张纸,慢吞吞地擦拭被篮球污染的手指。

众人:“……”

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悠闲。

刘禹此刻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他舟哥啥都好,就是脾气不怎么好,特别是这种被正面挑衅的场面,那只要一被点燃,分分钟炸给你看!

如果这回造次的是男生也就算了,但……

刘禹瞥了眼白柠的小身板,顿时长叹一口气。

他冲白柠咬咬牙道:“你看看你,整一些节外生枝的事儿,现在到好,要是收不了场遭殃的可是你自己!”

白柠没有理他。

刘禹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之前跟教导主任约法三章,一定要看好贺时舟,要是近段时间再出点纰漏,他都不用来上学了。

想到此,郁结而又任重道远的刘禹同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贺时舟。

贺大佬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眉头微微蹙起,黑发衬得皮肤更白,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舟哥,要不算了吧。”刘禹踌躇着开口,“对方好像是个女生。”

“……”

“我大致测算了下,你这一拳下去,对方可能得粉碎性骨折。”

“……”

“没必要,舟哥,真的,这种小事我讲道理都能解决,要是你实在气不过,我待会儿直接买一箱矿泉水对着她脑瓜子淋。”

“……闭嘴。”

贺时舟终于从牙缝里逼出了俩字,嗓音一如既往的低醇,但莫名透出了几分虚弱。

刘禹仿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舟哥?”

“让其他人先走。”贺时舟说。

“啊?”刘禹懵了,“不是,舟哥,你这要动多大的干戈,还要把人支开?”

他脑子里迅速构想出了一副腥风血雨的场面。

贺时舟额角青筋直跳:“比赛暂停,让其他人走。”

“哦,暂停……暂停??”刘禹终于意识到他俩没在说同一件事儿,“舟哥,你咋了?为什么?卧槽,你脸怎么突然变白了?”

刘禹蓦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知道贺时舟的性子,于是立马扯着嗓子,按照他的要求将周围的人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除了不远处的白柠。

刘禹此时已经没心思管她,全部注意力再次落在贺时舟身上:“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贺时舟撩了撩眼皮:“从早上就一直发低烧。”

刘禹:“?”

“一般来说没什么问题。”贺时舟淡淡道,“现在有点撑不住了,头晕。”

刘禹伸手,狐疑地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试探,顿时烫得一缩:“我靠!都可以煎鸡蛋了,你竟然带病打球!你这是玩命啊!”

贺时舟阖上眼,身体开始一阵冷一阵热。

本来也没什么大碍,结果刚才一动怒,直接让病情加剧。

“我打个车送你去医院。”刘禹郑重其事道,“我马上给你挂个最靠谱的号,就你这温度,再烧下去,人估计都傻了……”

“学校没有医务室?”

“有到是有,但我舟哥住不惯那简陋的地……”刘禹刚说到半截,突然意识到在场的还另有其人。

于是他猛地转身,就瞅见某位悠哉悠哉走过来的朋友。

好家伙。

竟然还在?

“这位同学,你怎么回事?”刘禹满脸无语,“你分明已经逃过了一劫,怎么非要在鬼门关逗留?”

要是他舟哥是清醒的,去医院的估计就是她了。

“依我看。”白柠扫了贺时舟一眼,“在鬼门关逗留的不是我吧?”

贺时舟:“……”

刘禹简直佩服她的勇气:“你这是还要继续找茬?就不怕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单纯看不惯人生病。”白柠不紧不慢地说。

刘禹:“你这话说得……我舟哥说不定就是因为你那举动才导致病情加剧的,人明明就可以挺到最后。”

刘禹想了想,又说:“要不你现在就刚才的行为道个歉?”

白柠微垂着眼:“那不可能。”

刘禹:“……”

“以暴制暴罢了。”白柠回应。

“行行行!你又不道歉还留在这儿干吗!”刘禹简直大无语,“看热闹也要有个限度啊,否则你都不知道杀身之祸是怎么……”

“拿去,退烧药。”白柠打断他,从卫衣口袋里摸索了两下,小臂向前伸,摊手,掌心赫然躺着几粒白色的药片。

贺时舟微微虚起眼。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视野中的人出现了重影。

她身形消瘦,但背脊打得笔直,脸应该很小,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她穿着宽大的卫衣和长裤,只露出一小截脖颈,皮肤白得晃眼。

刘禹也被惊怔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恰当的反应。

他实在没想到,刚才还扔球报复的家伙,这会儿竟成了热心市民。

“拿去吃,没毒。”白柠直视贺时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是说,你想要我喂你?”




贺时舟瞳孔地震。

他活了17年,头一回见女生用这种轻浮的语气跟他说话。

还是在他生病的时候。

刘禹也吓得不轻,他也没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短短十几分钟,从路人变成敌人再摇身洗白成热心市民,这会儿还显露出了一点儿调.戏良家妇男的倾向。

这姑娘……不会是变态吧?

他甚至都怀疑这几颗药是迷.药!

事实上,白柠纯粹吐槽一句,没多想,但见眼前俩人神色不太正常,顿时意识到了他们的思维俨然已经脱轨。

“算了。”白柠打算放弃做好人,“爱要不要。”

“诶诶诶,要!”刘禹率先回过神来,一把接过药片,旋即问了一句,“你确定这是退烧药吧?话说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退烧药?”

“爱信不信。”白柠瞥他一眼,“至于第二个问题……关你什么事?”

刘禹:“……”

行,这俩脾气一个比一个臭。

“舟哥,你先吞下去,我刚在浏览器搜了几张图片,退烧药大概就长这样。”刘禹苦口婆心道,“号已经挂好了,优先排在前面,我现在就打个车,然后跟你一起过去,至于那个女孩子……”

刘禹侧头看去,发现原本的地方空无一人,再偏了偏视线,瞅见白柠已经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背影潇洒,毫无留恋。

这人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呢。

刘禹砸吧了一下嘴,又看向贺时舟,发现某位病患也在静静看着女孩的背影,目光一动不动。

整理好寝室已接近傍晚,白柠瞅了眼渐晚的天色,伸了个懒腰。

她将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小巧精致的鼻子,夕阳的余晖描摹着她的侧脸线条,将轮廓镀上一层暖光。

这是一间单人寝室,有一张床和配套的书桌,阳台连着独卫,整个空间相当充足,采光也良好。

这是她即将住到毕业的地方。

蓦地,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白柠瞥了眼来电显示,摁住屏幕往下滑:“喂,妈妈,我现在已经到学校了。”

她边说边往后仰,整个人重重跌进床褥。

“条件的确很好,也像之前承诺的那样,为特优生单独准备了一间寝室。”白柠的声音很轻,“班上的话……明天才会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同学。”

“嗯,我没事,也没遇到什么麻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你在医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抽空过来的。”

“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学习,不会谈恋爱。”

“嗯,知道了,拜拜。”

白柠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

她细细回想,刚才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应该没有引起母亲的不适。虽说她是一个很少将情绪外露的人,但母亲对情绪的感知力相当灵敏,稍有差错,便会引得病情发作。

同时,母亲还是一个偏执狂,某种程度上掌控欲也极强,如果忤逆她的想法,也会造成一系列麻烦。

就像来这所私立高中,并不是白柠的本意,只是顺从母亲的心意罢了。

毕竟……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白柠盯着天花板,恍了恍神。

她揉了揉太阳穴,快速让自己头脑清醒,又点开微信,置顶界面恰好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梁医生发的一张截图。

点开一看,是这个月的账单。

白柠快速回忆了一波卡上的余额,顿时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她立马起身,从行李箱中捣鼓出电脑,又从里头扯出摄像头之类的设备,三下五除二地连接好,开始测试房间的网络信号。

无论如何。

她纤长的眼睫轻颤,在眼睑投下一小寸阴影。

都必须得把医药费这个巨大的窟窿给补上。

退烧药效果奇佳,抵达急诊时,贺时舟情况已好转大半。

他静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沉默不语地看着病房门口。

刘禹就在门口,正活力四射地跟护士小姐姐高谈阔论,从这角度望去,恰巧能瞅见他那随着语调此起彼伏的臀线。

跟跳电臀舞似的。

贺时舟只觉辣眼,选择闭目养神。

“舟哥,你这是打算直接睡一觉?”还没闭上三秒,刘禹就拖着调子三两步跨到床前,“诶,现在选护士都跟选美似的,刚才那小姐姐多好看啊……”

贺时舟还闭着眼。

“看来我家老头子终于开窍了,我就说嘛,作为红枫市最具代表的三甲医院,门面这块绝不能输!”刘禹说得雄赳赳气昂昂,一口气下来愣是不带喘的。

“不过……”他停顿片刻,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今天那女生把自己挡得全副武装的……会不会是因为有相貌缺陷啊?”

贺时舟终于舍得睁开眼。

刘禹注意到,顺势问:“舟哥,难道你还生气吗?其实吧,我觉得,这事儿可以暂时先一笔勾销。你看啊,对方只是一个女生,再加上她今天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前后正好可以抵消,对吧?”

贺时舟没应声,棱角分明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

“呃,虽说她脾气差是差了点。”刘禹舔了一圈嘴唇,心说他可是跟教导主任那边约法三章了,出岔子告到老头子这儿来,真会要他狗命,“但是总的来说也扯平了,况且也只是一个路人罢了,学校那么大,以后也不一定碰得上。”

也是。

以后不一定碰得上。

贺时舟侧眸,看向他:“倒杯水。”

“OKOK!”刘禹一溜烟儿地跑去献殷勤,边献还边剖析,“而且就我说啊,她脾气那么冲应该就是跟相貌有关。你看看啊,女生天性爱美,如果长得好看,谁想把自己捂着?尤其在我们这些大帅哥面前。”

“她肯定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或者说脸上有伤或者是胎记才打扮成这样。”刘禹一本正经道,“这样下去难免会造成自卑的心理,久而久之便脾气暴躁,所以情有可原!”

贺时舟静静听着,但刘禹的话仿佛只是在耳边掠扫而过,并没怎么过脑。

反而,意识中,那截雪白的脖颈却清晰了起来。

长得……不好看么?




“舟哥,你这纯粹就是过于优秀,再加上有自己的主见,外面的人不理解就算了,连家里的人都无法理解你。”刘禹长叹一口气,“都说你最近在帮着贺家处理事务,我还以为你妥协了。”

“试着做了一些。”贺时舟说,“枯燥无聊。”

刘禹:“……”

刘禹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那你也不能用伤害身体的方式来发泄啊,一码归一码,要我看,你这纯粹是陋习!”

贺时舟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水杯,眼帘微垂,透过玻璃窗的光在他脸上分割出一道阴影,更显得五官立体,气质高贵疏离。

他静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似的。

刘禹向来吃他的颜,觉得这人就是按贵公子的模板刻画出来的,完全就一高岭之花的胚子,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

只不过,贺家看中了他的能力,逼得太紧,从不顾及他的感受,才造成了脾气上的缺陷。

见贺时舟没有回应的意思,刘禹也相当识趣,掏出手机,打算刷一会儿搞笑视频打发时间。

然而刚掏出,消息栏就迸出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刘禹顺势点开。

首先是一张图片,往下是好几排气势恢宏的感叹号,再往下是一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震撼的总结性发言。

——舟哥联考被超了!!只考了第二名!!!

刘禹:?

刘禹本能地回复。

——周铭生,你有病吧?舟哥可是学神,从小学开始就战无不胜,能在学习这块超过他的怕是只有文曲星。

对方秒回。

——骗你你就是我爹!你自己看那张成绩单,学校论坛都传疯了!

——舟哥真是第二,照你这么说,第一名可就是文曲星下凡吧!你自己看吧!我他妈现在惊得都快更换信仰了!

刘禹扁扁嘴,心头还是有一丝怀疑,他将消息往上拉,试探性地点开那张图,接着放大——

第一名,白柠,总分725。

第二名,贺时舟,总分724。

一分之差,但排位却阴阳相隔。

刘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又猛地揉了揉眼睛,再次聚焦一看——

还是同样的结局。

不是。

刘禹一脸菜色,一直以来构建的学习观似乎在摇摇欲坠。

他跟贺时舟从小一起长大,见证了贺大佬用智商披荆斩棘的全部历程。在学习这块,这人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十几年来,没有哪一位选手能够与之叫板。

反正每次大大小小的考试,贺时舟都稳拿第一,并且日常甩第二名接近五十分,这鸿沟一般的差距,直接把他供上了学神的位置。

然而现在……

刘禹颤抖着双手,心灵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学神竟然跌落了神坛。

这个叫白柠的,还是个人吗?

大抵是刘禹的表情和动作过于浮夸,贺时舟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啊……”刘禹顶着一脸猪肝色,梗着脖子回头,不是很想面对,但又不得不跟贺时舟进行视线对接。

他太了解他舟哥了!

这人虽然看着清清淡淡,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实际上对自己要求极高,就拿学习这块说,凭他老人家那心气,恐怕很难接受被人超越。

但这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早晚都得知道。

刘禹轻咳两声:“那个,舟哥,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时舟:“说。”

“这个……嗯……这……”刘禹发现自己组织语言的功能顷刻间报废,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他挣扎了几秒,果断选择放弃,将手机往贺时舟面前一横,“你自己看吧!”

贺时舟放下水杯,接过。

刘禹则战战兢兢地看他的反应,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他生怕贺时舟一个不爽,把他家医院的顶都给掀了。

然而对方很冷静,自始至终,表情都没变一下。

贺时舟将手机递给他,还是那副倦懒的模样:“看完了。”

刘禹:“?”

就这?

刘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舟哥,你……没事?”

“能有什么事。”贺时舟撩了撩眼皮。

“哦,我以为你很介……”

“这个第一名是转学生?”贺时舟漫不经心地问,眼底却染上了一层微不可查的寒意。

“应该是,怎么了?”

“没什么,让他转到我们班。”贺时舟说。

刘禹:“……”

你果然还是很介意吧。

清晨,阳光微熹。

白柠正准备出寝室,就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诶,那个,白柠同学,非常抱歉,我也是临时得到的通知。”班主任在手机那头窘迫道,“教务处说了,临时更改你的班级,所以你现在的班级变更为了高三一班。”

白柠静静听着。

“我现在把一班班主任唐绮的微信和电话号码推给你。”班主任交代道,“她的办公室在一教学楼的三楼,也是高三一班所在的楼层,你可以直接去找她。”

“嗯,知道了,谢谢老师。”白柠应道,没什么情绪起伏。

“唉,你这么优秀的学生,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一定要好好培养!”班主任说到这儿,语气就发酸,“主要一班优秀的苗子更多,你在那不一定能受到重视,之后如果不适应,欢迎你随时回来找我。”

“嗯,谢谢老师关心。”

大概是她表现得过于平淡,班主任独角戏唱得便没了什么意思,在客套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点开手机相册,扒拉出昨天照的校园平面地图,开始研究路线。

毕竟换了班级,这会儿暂时没人指路了。

这个时间点,校园很清净,学生已经在上第一节课。由于个人原因,白柠特地申请过晚一点到教室,还好这所学校比较迁就所谓的特优生,于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环节上愣是给她开了绿灯。

白柠凭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摆满了资料,好几台电脑的屏幕亮着,放置一旁的绿色植物青翠欲滴,给这稍显繁杂的环境增添了几分生气。

最里头坐着一位女老师,正埋头写着什么。

白柠犹豫几秒后,伸手敲了敲门。

听见了声响,女老师猛地抬头,框架眼镜顺着惯性往下一滑,她立马将其扶正,镜片后边儿,圆圆的眼睛眨了眨。

“你是……白柠同学吗?”她问。

白柠轻轻点头。

下一秒,女老师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是一班的班主任唐绮,我就是在这儿等你呢。”

班主任?

白柠微怔。

这女老师长了一张娃娃脸,整个人看起来颇具青春活力,要不是穿着工作装,说她是学生都会相信。

反正,跟她从小到大接触的班主任大相径庭。在她印象中,之前都是些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教师,一圈皮带捆在腰间,走起路来,上边儿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唐绮站起身,将手中的资料翻看了几下,随即对她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确实很优秀,以你现在的成绩,冲名校肯定没问题!而且你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我们红枫中学学习,这也是我们学校的荣幸!我相信你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理想!”

白柠个子比她还要高出一截,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俩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绮大概意识到了这点,尴尬地咳嗽两声,转而温声细语道:“当然,你身体状况我也听说了,只要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适当迟到或者早退……也是可以的。”

她说完,注意到了白柠全副武装的打扮。

鸭舌帽的帽檐很深,口罩的占地面积也相当广阔,这样望去,根本不见该学生的庐山真面目。

唐绮顿了顿,下意识想要看资料上的照片,却发现那一栏空空如也。

“呃……白柠同学,老师方便问一个问题吗?”唐绮有些踌躇,生怕碰到女孩子敏感的神经,但又担心不及时摸排清楚会带来其他麻烦,“你不露面的具体原因是……?主要我看资料上没有提及这件事……”

白柠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啊,你别担心,我不是想要窥探你的隐私。”唐绮立马摆手,生怕对方误解,“只是……如果你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也好向班上的同学交代。”

“因为如果什么都不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因为好奇而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

说的也是。

白柠认同唐绮的观点,要是故意不提,反而更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样,她宁静的校园生活便会遭受破坏。

白柠想了想,说:“我是易过敏体质。”

“过敏?”唐绮微愕,“是那种接触到外界都会过敏的?”

白柠闷闷地“嗯”了一声。

难怪啊。

唐绮恍然大悟。

原来新同学身子骨这么弱啊,这大概也是她申请迟到早退的原因吧。

唐绮不由心生一丝怜爱:“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去教室吧。”




高三一班在走廊的另一头,俩人出发时,刚巧打了下课铃。

高三的学生分秒必争,像这种短暂的下课时间,要么用来补眠要么用来刷题,只有几个零星上厕所的在走廊里飞奔。

大约是白柠的扮相太反常,再加上没有穿校服,于是引得学生们侧目。

“不用管他们。”唐绮注意到了学生异样的眼光,“你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白柠怔了怔,细弱地“嗯”了一声。

“包括我们班的那些人,要是有人想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唐绮似乎正义感挺强,边说还边挽起了袖子,“我们班到是有几个挺有背景的,但是没关系,我站在你这边!”

有背景的?

白柠恍惚地想了想。

哦,也对,这可是私立红枫,整个红枫市教育质量最好的中学,想必大多数学生都非富即贵。

不过,她性子比较冷,只要人不犯她,她就不犯人。

这会儿,一班学生没人出来,教室门虚掩着。

唐绮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推开门,提着嗓子:“说多少遍了!下课开门通风!通风!你们还嫌教室不够臭吗!”

班上同学一听,死气沉沉地拉着声音:“绮姐……能别在这时间耽误人回血吗……”

唐绮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你们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新同学!!!???”

此话一出,一潭死水蓦地复活。

“都高三了,竟然还有幸能蹲到新同学!”

“是女生还是男生啊?帅吗!漂亮吗!”

“喂喂喂,别睡了,快起来,有新同学!”

死气沉沉的教室顿时炸开了锅,各种议论声层出不穷。

唐绮抱着手臂站在教室门口,摆出班主任的标准上坟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班里的各路神仙。

白柠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听着嘈杂的声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安静!你们这是打算把天花板掀了还是怎么的?”唐绮绷着脸,终于忍无可忍,劈头盖脸地呵斥道,“讨论也要有个限度,别七嘴八舌的!你们还想不想让新同学进教室了?”

即便长着一张娃娃脸,但班主任的威严始终搁在那儿,这么一训,方才还闹腾的众人顿时噤声,心照不宣地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见没人再造次,唐绮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好了,过来吧。”一对上白柠,唐绮的眼神便温柔了不少。

白柠点点头,迈着细碎的步子,跟着她进了教室。

从她跨入一班那一刻开始,明显能感觉到一众人的目光都锁在了自己身上。

好奇的,探究的,疑惑的,嘲弄的……像款式各异的探照灯,试图将她照得一清二楚。

白柠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

“诶……这什么情况。”

“搞什么,穿成这样……”

大家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但在触到唐绮严厉的目光后,又立马吞声认怂。

“这是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白柠。”唐绮跟着上了讲台,站在白柠旁边,随手拿起笔,在白板上勾勒出她的名字,“白柠同学呢,非常优秀,是以特优生的身份转过来的。”

“想必大家还记得上个月的联考吧?我们第一次以综合题的形式进行全市联考,在题量大难度深的情况下,白柠同学以725的高分斩获全市理科第一名,甚至领先我们班贺时舟同学1分!”说到最后,唐绮甚至提高了好几个音调。

贺时舟?

白柠只觉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底下的同学又炸了。

“???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了成绩单,贺时舟能被超就离了大谱!”

“太可怕了,在我眼里,贺时舟已经不是正常人的配置了……”

“你们这是读书读傻了?消息如此滞后,昨天论坛就在说成绩这事,依我看,这下是要变天了。”

同学们讨论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一个二个都拿出十二分的激情,把全部精力都贡献给了最新的八卦。

除了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女生。

她面容姣好,气质出众,在聒噪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出挑。

她微抬下巴,仔细看着白柠,手肘却点了点桌沿,轻声道:“这个女生,是昨天操场上那个吧?”

同桌闻言,立马结束与周围人的交流,眼珠子转了半圈,定睛一看,怔忪道:“呃,以柔……你这样说,好像是诶。”

江以柔轻哼一声,没再说话,目光还是胶着在白柠身上,只是神色警惕了几分。

“行了,可以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请闭上你们的嘴。”唐绮挥了挥手臂,示意众人安静,“大家以后都是同学,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交流,别在这儿嚼一些子虚乌有的舌根!”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要补充一个事,那就是白柠同学的身体不是很好,容易过敏,需要常年佩戴口罩。”

过敏?

常年佩戴口罩?

底下的复读机们在心里把这几个字又默念了一遍,顿时觉得有点儿玄幻。

他们也不傻,能听出唐绮的潜台词,那便是——不要招惹新同学。

“行了,大概就这些,那么,白柠,你现在找个位置坐下吧。”唐绮冲教室扫了一圈,发现有好几个空位,“我还要去开个会,行政那边催得厉害,你看你喜欢哪个位置,先坐着。”

交代完后,她又冲底下吆喝道:“班长!”

坐在窗边的江以柔缓缓举起手。

“我现在要去开会,第二节课没办法上了,你把班上这些小兔崽子看着点,还有……”唐绮冲白柠看了一眼,“新同学的校服和书本这些东西,麻烦第二节下课带她去领一下。”

江以柔点点头:“好的,唐老师。”

“以及贺时舟和刘禹那两个臭小子。”唐绮提到这两个名字,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人回来后,一定让他们补上假条!”

江以柔又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细小而精准,背脊打得笔直,眼神专注而明亮,是老师眼中典型的模范生形象。

但白柠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因为她不明白,这个女生老是看着她干什么。

还是那种……略微带着敌意的看法。

待唐绮离开后,白柠便开始选起了位置。

一班到底是尖子班,相比其他层次的班级,人数要少得多,自然也多出了好些空位。

只不过空位分布得过于零散,几乎都是挨着有人的地方,白柠只要选中其中一个,就能喜提同桌一枚。

除了靠窗的第二排。

简而言之,靠窗的布局跟其他地方不太相同。这儿的一二排只有单独一张桌子,但第一排的桌面放了几本书,显然已经有了主人。

白柠想了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第二排,然后坐下。

全班倒吸一口凉气。

坐在白柠后边儿的女生试探性地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背。

白柠微微侧身。

“那个,白柠……”女生咽了一口唾沫,纠结好半天才轻轻问,“你,确定要坐这里吗?”

白柠不解。

“我们班空位挺多,你可以坐其他地方。”女生一字一句道。

白柠没应声。

女生见她不来气,又加了一句:“呃,这个位置长期空着,没人坐,所以……”

白柠打断她:“谢谢,我就坐这里。”

女生:“……”

女生无语地转头,跟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个“我已尽力”的表情。

坐在后边儿的江以柔脸色也不是很好,对白柠这个选座相当不满意。

她想了想,怎么也把这口气咽不下,于是准备起身,打算行使一下作为班长的权力。

然而动作才进行到一半,紧闭的教室门蓦地被人推开,响亮的撞击声打断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只见门口站着两道身形颀长的人影儿。

正是姗姗来迟的刘禹和贺时舟。


完了。

这不就撞枪口上了?

一班学子见状,皆识趣地低头,顺便在心里为白柠点蜡。

在他们看来,新同学恐怕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相比于其余同学的拘谨,江以柔反而活跃了起来,只见她自然而然地穿过过道和讲台,来到俩人身前。

“唐老师说了,这次一定要补好假条。”江以柔音调放得很轻,目光在俩人之间逡巡了一圈,“还有,时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

她视线随之一定,一动不动地看着神色寡淡的少年,眼里有光,像是在期待对方的回应。

刘禹见状,觉得横亘在中间的自己,颇像一特大瓦数的电灯泡。

“舟哥,班长,我……”刘禹扶着额角,率先开口,“要不让我先过一下,你们再慢慢聊?”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扇了一记。

“卧槽,舟哥,你……”刘禹委屈转头,蓦地对上面若冰霜的贺时舟。

刘禹:“……”

当他什么都没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江以柔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每次都打着老师或者班长的名义前来跟贺时舟搭话,那点属于少女的悸动简直昭然若揭。

其实有一说一,他觉得江以柔的条件还是可以,只不过他家舟哥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贺时舟自始至终都摆着一张冷脸,不打算接江以柔的话,但在瞅见小姑娘微红的眼眶时,喉结动了动,敷衍了一句——

“我会补假条。”

接着,长腿一迈,朝教室里边儿走去。

只不过没走两步,就被眼前的光景晃花了眼。

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座位后边儿的空桌竟然已经被人霸占了,此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正撑着脸看窗外,仿佛周围的一切跟她都没半毛钱关系。

这背影。

这打扮。

贺时舟微微眯起眼。

也太熟悉了。

当然,觉得熟悉的不止他一人,没一会儿,刘禹也瞪大了眼。

“你为什么会在这!”

刘禹一声惊呼,成功捕获了全场人员的注意力。

本来装作埋头读圣贤书的同学们顿时又来了精神,一个二个把笔杆子一丢,拿出了上课的那种认真劲儿。

能不认真吗?

有一说一,这场面可比上课精彩多了。

来了一个总分秒杀贺时舟的新晋学神,该学神蒙头遮脸,搞得跟特务似的,并且还不听劝阻,执意要选“禁区”当座位。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同学们大致都能猜到结果。毕竟他们也跟贺时舟同窗了三年,人大少爷那脾气,根本惹不起,特别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点,那更是不敢触碰。

比如说他后边儿那空位,一开始人家就说得清清楚楚——不喜欢有人挨着。

一句不喜欢,就让那位置白瞎了三年。

而今天,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转学生打破了规矩,相当于蹬鼻子上脸了,所以按照惯例,这位朋友凶多吉少。

但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那便是——他们好像认识???

为什么会认识?

除了昨日在篮球场目睹一切的同仁,其余人皆一脸懵逼。

而此时,这位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的转学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终于转过头,声音又慢又轻。

“谁?”

“嘿!你说是谁?”刘禹薅了薅头发,“我没认错人啊,是你吧,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那传说中的转学生?”

白柠当然知道他没认错人,只是单方面不想续这段“旧情”罢了。

麻烦。

白柠选择岔开话题:“有什么没想到的。”

态度不怎么友好,也没回答是不是转学生这个问题。

刘禹怔了怔,嘴一撇,一脸无语地看向贺时舟,压低嗓子道:“舟哥,你看,这又臭又冷的性格,绝对是昨天那女孩。”

贺时舟没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审视后桌的女孩,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

刘禹见他没反应,懵圈地眨巴着眼睛,综合判定道:“呃,舟哥,你这是不想让她坐那儿,是吧?”

贺时舟还是没吭声。

一旁的江以柔却沉不住气了。

她本就是奔着贺时舟而来,期待与对方搭上两句话,然而主动示好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回应,甚至还有刻意忽视她的倾向。

青春期的女孩子,本就心思细腻、情绪敏感,更别说江以柔这种养尊处优的掌上明珠了,更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因此,即便她这会儿刻意维持着乖乖女的形象,心头却早已不是滋味,并且还要费尽全力把那抹不快用力压抑着。

“我来劝劝她吧。”江以柔柔声上前,主动请缨,“都是女孩子,可能交流起来更加容易一些。”

“班长,你确定?”刘禹不敢置信。

真的,不知为啥,她对江以柔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要是昨天没见过白柠,他可能还会信,但在体验过那爆裂的臭脾气后……他多少觉得江以柔是在痴人说梦。

然而江以柔哪管那么多,她现在只想在贺时舟面前挣表现。

“没事。”江以柔笃定道,“我会跟她好好沟通的。”

“跟她沟通什么?”

清冷的嗓音,像是磁石砸在耳畔,惹得江以柔双肩一颤。

她怔怔回头,见贺时舟正凝视着自己,又惊又喜:“时舟,我们都知道,第二排得空出来。”

“然后呢?”

“然后……”江以柔快速组织着语言,“然后我打算劝一下新同学,让她去选别的座位。”

“谁让你劝她的?”贺时舟微微抬起下巴,下颌与脖子连成一道锋利的曲线。

“这……”江以柔一时语塞,疑惑地瞪大眼。

当然,不只是她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万分懵逼。

“不是,舟哥,这规矩……”刘禹见状,打算上前化解一波尴尬。

“我问你。”贺时舟打断他,继续跟江以柔对峙。

大概是他眼神太过凌厉,江以柔都快哭出来了:“我……”

众人:“???”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众所周知,谁碰第二排谁就相当于跟贺时舟当面挑衅,其后果不堪设想,轻则退学重则在红枫市销声匿迹,哪有什么谁选就归谁的破道理!

同学们当场吓得营养不良,一个二个都面露菜色。

然而始作俑者却没半点自觉,还转头瞅了一眼白板上的那两个大字。

“白柠。”贺时舟轻声道。

听闻名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柠再次侧头,刚巧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很深邃的一双眼睛,蕴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思绪。

白柠看着贺时舟。

贺时舟也看着白柠。

实际上,在贺大佬视野里,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宽大的帽檐和密不透风的口罩。

“你叫我?”或许是出于礼貌,又或许是不想让现场的气氛过于尴尬,白柠问了一句。

“不叫你叫谁啊,大姐……我真是服了。”不知何时,刘禹溜到了白柠身侧,牙齿缝里蹦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字儿,“我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人打破了舟哥的规矩,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柠:“?”

她不清楚这个人在放什么屁。

白柠忽略他,再次看向贺时舟,问:“叫我干什么?”

视线转了转,落到一旁的江以柔脸上,她蓦然发现这妹子的脸色不太对,有种……煮熟的鸭子强行飞了的挫败感?

“没事,你以后就坐这。”贺时舟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哦。”白柠应道,旋即蹙眉,“就这点事还需要再告诉我一遍?”

贺时舟顿住,撩了撩眼皮。

在场人员闻言,再次吸了一口冷气。

不得不说,这位新同学真的有两把刷子,竟做一些在他们看来相当折寿的事,而更加要命的是……贺时舟好像并没有生气???

怎么回事儿?

贺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难不成请病假时把脑子烧坏了?

大概是白柠的反问稍显急促,在有心之人听来,带了那么点不识好歹的意思。

比如江以柔,这会儿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她甚至觉得白柠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彰显着错误。

怎么能有人用这种语气跟贺时舟说话呢?

这位高高在上的矜贵少爷,连她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这种来路不明、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

“这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江以柔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才扼制住怼人的冲动,“时舟是看在你是新同学的份上才给你面子,这样给你说吧,你那个位置,最好还是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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