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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眼爷爷洛小阳

洛小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先生听到我大伯的话后竟然嗤笑一声,讲,要是你讲的那个道场先生看得到地下还有座坟的话,你爹老子也就不是你爹老子咯。

主角:洛小阳张哈子   更新:2022-09-11 05: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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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洛小阳张哈子的其他类型小说《再看一眼爷爷洛小阳》,由网络作家“洛小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先生听到我大伯的话后竟然嗤笑一声,讲,要是你讲的那个道场先生看得到地下还有座坟的话,你爹老子也就不是你爹老子咯。

《再看一眼爷爷洛小阳》精彩片段

陈先生的眼睛里仿佛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光芒,他十分笃定地说道:「廷公的坟下面,还有一座坟!」

我大伯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炸毛了。摆手直说,不可能,不可能,啷个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块地都是做道场的先生看过的,要是真的下面还有座坟,他不可能不给我们讲。

陈先生听到我大伯的话后竟然嗤笑一声,讲,要是你讲的那个道场先生看得到地下还有座坟的话,你爹老子也就不是你爹老子咯。

这一下,我和我二伯也被陈先生的话给弄懵了。我二伯开口问,老同学,你莫卖关子咯,直接讲。

陈先生吸了一口烟,没有急着回答我二伯的话,而是指着灵堂里的棺材,转过头来问我,小娃娃,你晓得他是做么子的不?

我点头,讲,泥匠。

陈先生又问我,那你晓得我是做么子的不?

我本来很想说道士之类的,但是想想,陈先生的做派好像和道士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虽然他身上也带着铜钱和符,可我还是没办法把他和道士联系起来。所以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陈先生自己回答他自己,讲,我是一个孩匠(鞋匠)。

他说完这话,我突然想到他之前让我给我爸换鞋的时候说过的话,鞋分左右,路有阴阳,阴人走阴间路,阳人走阳间路,要是迷了路,赶紧快回头!

我大伯有些搞不懂了,忙问道,陈先生不是风水先生?

陈先生摇头讲,我只是一个孩匠,一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给人做孩子(鞋子)。为活人做阳孩,给死人做阴孩,一做就做了三十多年咯。

我们三个都安静地听着陈先生讲,没有打断他。

陈先生继续往下讲,小娃娃,你还记得到你爹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脚下穿的那只黑色布孩不?阴人有阴人的路,阳人有阳人的路,穿么子样的孩子,走么子样的路。你爹就是被那只孩子带错了路,进了你爷爷的棺材。还好他只穿上一只阴孩,要是两只脚都穿上了,那就麻烦咯。

我爸经此一劫,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心想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我爸穿的阴孩?这么想着,我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陈先生伸手指指了指地下,压了压嗓子讲,被你爷爷坟压着的地下那位。

陈先生讲,它不甘心被你爷爷的坟压着,但是它又对你爷爷无可奈何,就只好对你们这些后人下手。你本来是它的目标,但是你爷爷爬出来守到你床边,它莫得办法,就只好对你爹下手。

直到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我爷爷爬出老屋,并不是他故意作怪要来害我们家,而是他就算是死了,也要跑回来守护着他的孙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也就讲得通了。为什么爷爷回来后会躺在我身边而不是我大伯二伯之类,又为什么爷爷会在我晕倒后就站到我身边,他做的这一切,原来都是为了保护我。

亏我之前还那么埋怨他,怪他不好好入土为安,没想到他……我真的很想找个洞钻进去算了。

「那陈泥匠他是啷个回事?」我二伯毕竟是警察出生,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他虽然给乡亲们讲陈泥匠是心脏病死的,但是其实他自己都是不相信的。之前乡亲们虽然没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把陈泥匠的死因归咎于我爷爷,我二伯想还我爷爷一个清白。

陈先生看了一眼陈泥匠的灵堂,这才继续讲,他是一个泥匠。为活人修阳宅,给死人修阴宅。只不过最近几年来,他都是修阴宅,染了一身阴气,想不死都难。

更何况,他还得罪了地下的那位,要不是有廷公护到起的,他第一次进坟给廷公修老屋的时候就死咯。

我问陈先生,我爷爷的坟下面到底是谁?

陈先生摇头讲,我也不晓得。不过,地底下的那位,起码都有两百年咯。你还记得到挖你爷爷坟之前我拋铜钱不?那是「投石问路」,问的是能不能挖坟。我前后问了十次,才得到下面那位的同意,一般来讲,我是个孩匠,阴阳两路不会让我啷个为难,再厉害的家伙,我问个三四次也就差不多了,那个家伙硬生生让我问了十次,而且最后一次哈是(还是)你爷爷帮了忙滴。你们自己讲,这么厉害的一个家伙,你们请的那个道场先生看得出来?老实给你们讲,要不是廷公选了这个坟,就连我,也不晓得地下还埋了这么个家伙。

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不是那个道场先生不给我们说爷爷的坟下面还有一座坟,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座坟的下面,竟然还有一座坟!

我已经不敢相信爷爷的坟下面到底埋着什么东西了,在我看来,陈先生已经是顶尖厉害的角色了,可是他都说,要不是因为有爷爷选的坟在上面,他也不会知道在这座坟下面,还有一座坟。

可是,这个东西既然这么厉害,我爷爷都能够镇得住他,那我爷爷该是怎样的一个狠角色?我很想问陈先生这个问题,但是却被二伯打断了。

「老同学,你喊我们不要找我爹老子的尸体了,现在能讲为么子了不?」我二伯把话题转到之前的那里。

陈先生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我大伯,你晓得你爹老子以前是搞么子的不?

大伯讲,听说他打过鬼子,回村后就一直搞农民嘛。

「你呢?」陈先生又问我二伯。二伯的回答和大伯一样。

「所以说,你们一点都不了解你们的爹老子。」陈先生叹息一声,继续讲,「你晓得我以前为么子从来不到你们村子来不?」

这件事是实情,大伯和二伯知道,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以前陈先生从来不来我们村子,就算是来了,也是不进村,只在村口站着。所以二伯这次在去请陈先生来之前,也很不确定能不能请到他。

「那是因为我的道行在你们爹老子面前,连入门都不算。有那么一位前辈在你们村子镇着,你讲,我敢进村不?」陈先生不仅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相反还有些骄傲。

大伯和二伯对看了一眼,显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惑。二伯问,难道我爹老子也是孩匠?

「不是,」陈先生讲,「我具体也不好讲你爹老子是做哪一门手艺滴,好像他哪门子都会。如果真的要讲他是搞么子的,我想,他应该是个赶尸匠!」

赶尸匠?我在心里回味着这个词。

这不是流传在湖南湘西一带的传说么?难道是真的?

这里要介绍一下我老家的地理位置,地处湘西边缘,和重庆仅仅只隔了一条河,和贵州也接近。所以讲话的方言和重庆那边很接近,和贵州的一些话也差不多。但是,我还是没能想到我那个平日里只会挖土栽树,犁田栽秧的庄稼汉是个赶尸匠!

我大伯也表达了自己的怀疑,他讲,不可能,我从来没听我爹老子提到过,也从来没看到过他赶尸。

陈先生点头讲,这就是廷公厉害的地方咯,隐忍了五六十年,都没被人发现。要不是我看到他这一手「偷天换日」,我也不敢讲他是个赶尸匠。再说咯,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哪里还需要赶尸?

这一下,我们又听懵了。之前陈先生讲「投石问路」,我还能理解,那这个「偷天换日」又是个么子概念?



陈先生晓得我们听不懂「偷天换日」是个么子概念,于是开始主动解释。

他讲,廷公坟下面这位埋的地方应该不寻常,有点像「老虎地」,又有点像「八卦地」,至于到底是个么子地,我看不出来,这是那些风水先生擅长的事。不过廷公肯定是晓得滴,不然也不会嘱咐你们一定要埋到那个地方。我估计,廷公不仅晓得那块地,而且还晓得下面有座坟,而且看出来那座坟最近要得势,所以他用了「偷天换日」的手法,把自己埋了进去,偷了之前那位的运势,换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两百多年的运势,廷公讲偷就偷,他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我二伯问,这个啷个讲?

陈先生说,你想,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在地下攒了两百多年的运势,突然来了个外人,要和你抢,你愿意不?肯定不愿意撒!但是那个人硬要和你抢,你啷个办?肯定是狠狠地拾撮一顿是不咯?问题是如果这个人是你打不过的家伙呢?那就很简单了,那你就只能选择他的家人下手咯。这就是同样的道理。地下的那位选中了这个小娃娃。所以讲,廷公是真的狠,万一他算错咯,他的孙娃娃不是就没得咯?

陈先生顿了顿,继续讲,这哈是他狠的第一点,其实他最狠的地方不是到这儿,而是他对他自己更狠!

二伯忙问,这又是啷个回事?

陈先生讲,你晓得「偷天换日」的其中一个条件是么子不?

我们都摇头。

我看见陈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讲:我虽然不是赶尸一脉的人,但是我也晓得,不,应该只要是圈里的人都晓得,要用「偷天换日」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是活人埋进去,也就是讲,必须要活埋!

我大伯,二伯,以及我,全部瞪大着眼睛,特别是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是一片空白!

如果陈先生讲的是真的,那么,我爷爷其实是没有死,而是我们把他给活埋了!?

陈先生应该是看出了我们脸上的痛苦,所以开导我们讲,你们也不要难过,这是廷公他自己的选择。

「啪!」我大伯直接一耳光扇到自己脸上,不断重复道:「应该送医院滴,应该送医院滴……」

陈先生讲,就算是送医院,医院也是下死亡诊断。廷公的手段,应该是赶尸匠一脉里的「炼活尸」。也就是讲,他把自己炼成了一具尸体,要不是圈内的人,不可能晓得他其实哈活到起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廷公下葬前的嘴巴应该是闭不上滴,而且越张越大。那是因为,他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所以才会大张着嘴巴。而且大张着嘴巴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是要吸噬地下那位的运势滴。

这个陈先生并没有看到我爷爷的尸体,但是却能根据他之前挖我爷爷的坟就知道那么多事情,而且说得基本上一点都没错,不得不说,这位陈先生的本事简直没话说。可是即使是这样一位厉害的角色,都还说在我爷爷面前算是刚入门,那我爷爷到底已经厉害到什么样子了,我几乎不敢想象了。

陈先生看了一眼我二伯,继续讲,你之前问我你爹老子的尸体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可以和你讲,你爹老子的尸体,现在就应该躺在地下那位的坟里。所以你不要再四处乱找了,找也是找不到滴。另外,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想都不要想到去挖坟,我跟你讲,那座坟,现在哪个挖,哪个死!

我问,为么子?

陈先生冷笑一声,讲,为么子?我好不容易让那座坟安静下来,要是哪个再去吵到(打扰的意思)它,到时候不仅仅是地下那位,还有你爷爷,都不会放过他,你自己想哈子,被这么两个狠角色记恨,哈有活的命不?

我二伯讲,那我爹老子还会再爬出来不?

说到这里,我看见陈先生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很显然,他是在害怕。

陈先生讲,你最好是求菩萨保佑你爹老子不要再出来咯。不然……

「不然么子?」二伯着急地问道。

陈先生讲,之前的万鼠拜坟你看到了吧?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据说是两千多年前,发生到山西长平,有人把自己「炼活尸」,炼出了万鼠拜坟,结果一支军队平白无故的消失咯。而这支军队,一共四十五万人!

我听到这里,脑子里嗡了一下,脱口而出:「白起?长平之战?」

「么子白起黑起?我没听过,我也只是听我师傅讲滴。他老人家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你个瓜娃子要是遇到万鼠拜坟,给老子有好快跑好快,有好远跑好远。要不是我不能走夜路,我早就离开这里咯。」陈先生说话的时候身子都还在颤抖,似乎还在害怕之前看到的那个场景。(后来我才晓得,他们做鞋匠的,是不能走夜路的,因为他们脚下的鞋子,有一只,是阴鞋。)

大伯问我,么子喊过长平之战?

我讲,长平之战,是古时候秦国和赵国打战,因为发生在长平,所以叫作长平之战。最后,赵军战败,秦军获胜进占长平,并且坑杀赵国40余万降兵。而率领秦军的将军,就叫作白起。

二伯问陈先生,老同学,你是讲,我爹老子会杀人?

陈先生摇摇头讲,我现在也讲不清楚。一开始我以为廷公只是为了吸噬地下那位的运势,所以也就帮他一把。我把碑头倒立过来,是要让廷公稳稳压过那位的意思。而且我还放了一双我的孩子到碑的上头,应该不会有好大的问题。但是接下来的万鼠拜坟,我是啷个都没想到。要是晓得会是这么回事,打死我都不会来这里。

那我们现在啷个办?二伯又问道。

陈先生讲,我是真的不晓得啷个办咯。我现在连这些老鼠拜的到底是地下那位还是拜的你爹老子都搞不清,我能有啥子办法嘛?反正明天天一亮我就走,后面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咯。

我问,那些老鼠拜的是谁,有么子区别不?

陈先生讲,如果拜的是廷公,那还好说,毕竟他生前就是赶尸匠,得了地下那位的气运之后,被万鼠朝拜,理所当然。如果拜的是地下那位,说明它已经成了气候,那么那些吵到过(打扰过)他的,也就是你们村子的人,都要死!

听了陈先生的话,大伯,二伯,还有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都是辩证唯物主义的,什么鬼魂啊,妖怪啊,都是虚构出来的东西,可是如今的遭遇,几乎是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可是我还是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不明白,为什么我爷爷那么慈祥的一位长辈,就成了陈先生口中的赶尸匠了?他为什么又要活埋自己去炼什么活尸?地下的那位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我爷爷生前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那些万鼠朝拜的,到底是谁?

我仿佛又看到在爷爷坟前,成千上万的老鼠直立在坟的四周,用它们的前爪,把它们的胡须从下往上朝天捋起,就好像一手持着三炷香朝拜一样的场景。

在回来之前,我以为爷爷的去世是一个人的终结,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院子里的火光还在不停地跳跃,就好像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在火中起舞一样。大伯和二伯脸上的皱纹被火光照耀的一明一灭,仿佛一副年代感久远的油画。

陈先生在给他的旱烟袋装上烟丝,却并没有急着抽,而是预备着,等到烟瘾犯的时候,点着就能抽了。

原本还有说话声音的院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柴火燃烧时候的哔啵噼啪的声音。没多一会儿,我就困意上脑,打了一个哈欠。

二伯对我说,你和陈先生先回去,这里有我和你大伯就成咯。

我还没回应,陈先生当先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不能说我要留在这里守灵,陈先生你自己回去吧?

今天刚好是阴历十六,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而且没有什么乌云,就算是走夜路,也能看得很清楚。但是陈先生还是从陈泥匠的家里找了一盏煤油灯点着了提在手里。

和去陈泥匠家的时候一样,陈先生还是选择走在后面。我有意等等他,所以放慢脚步,没想到他也慢了下来,于是我加快脚步,可他也追了上来,和我之间总是距离两到三步的样子。

「小娃娃,你晓得走夜路最忌讳的是么子不?」陈先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想了想,好像以前听老人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于是回答道:「走夜路不能回头,有人喊你不能答应。」

「屁!」陈先生嗤笑一声,讲:「走夜路最忌讳的是一快一慢。节奏变了,会让那些东西以为你是在跳舞,然后就都围到你身边咯。到时候肯定舍不得放你走,来个鬼打墙,那就好玩咯。」

我讲,陈先生,你莫黑我,我胆子本来就小,这几天又一直被黑挫(吓到),万一被黑死了,啷个办?

陈先生听了后笑到起讲,你爷爷的尸体睡到你旁边儿,你都没黑死,难道我讲句话就黑死你咯?

很显然,陈泥匠是不相信我会被吓死的。

确实,自从回到村子以后,我遇到的这些事情,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亲身经历,估计都会被吓个半死或者直接吓死。但是我没有。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惊奇地发现,我的胆子似乎变大了些。

我想到了上中学的时候,老师讲过的那么一个实验,说是把青蛙放进温水里,然后用火在下面烧水,青蛙是不会跳出来,直到被煮死。这就是著名的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想,我现在就是那只青蛙,如今周遭发生的事情就是那被火烧着的温水,我越来越不害怕这水的温度,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被这水烫死的那一天。

我想,那一天肯定会到来的,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有谁是长命百岁?就像我爷爷,已经是陈先生口中那么厉害的人物了,最后还不是自己把自己给活活憋死了?

突然间,我开始对整个人生生出了一丝疑惑,以前我活着努力读书是为了以后挣钱孝敬爷爷和父母,可就算是挣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到了最后,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难道不都是一捧土么?

走了一段路,我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并且暗骂自己真是矫情——明明自己都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还敢说挣再多的钱也没用这样的话,不是矫情是什么?

我问陈先生,你说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你不敢进我们的村子,是因为害怕得罪我爷爷。难道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爷爷是赶尸匠了?

陈先生叹息一声,似乎是对往事的一种感慨,然后他对我讲,你爷爷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本事的人。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用「偷天换日」,我根本就不敢讲他是赶尸匠。他懂得滴东西太多咯。但是这「偷天换日」,只有湘西赶尸一脉的人才晓得啷个弄。所以以前我是不晓得你爷爷是赶尸匠滴。

那你是啷个认得到我爷爷滴?我追问着。

陈先生讲,是你爷爷找到我滴。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继续问他,是我爷爷找滴你?

他讲,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22年前,那个时候我刚出师,我独自接滴第一件事,就是替你爷爷做一双孩子。一双婴儿穿的阴阳孩。——莫回头,小心吹灭了你肩膀上的火焰。你猜得没错,那双孩子就是给你穿滴。

给我穿滴?我有些吃惊。

是滴。陈先生继续讲,从那以后,他每年都会来我这里要我给他做一双阴阳孩。每次做完之后,他来取的时候都会指出哪些地方可以改进一哈,哪些地方做得不错。一开始我哈以为他也是个孩匠,因为他讲的有些东西,连我师傅都不晓得。所以有你爷爷到村子里头,我根本就不敢进来丢人现眼。

我还是不懂,继续问道,为什么要给我穿阴阳孩嘞?

陈先生讲,鞋分左右,路有阴阳,阳鞋护体,阴鞋辟邪。他这是为了保护你。

我想到我爷爷每年都会送我一双布鞋,虽然有时候不穿,但基本上都会带到学校去。没想到爷爷对我的疼爱,从我出生就已经开始发芽。

我又问,那你们孩匠和赶尸匠,有么子区别不?

陈先生这一次没有急到回答我,而是走了好几步之后,他突然问我,小娃娃,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头?

我看了看四周,月色下视野比较清晰,银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村子,很安详,很宁静——没有什么不大对头啊。

于是我说,没有啊,看到起都挺正常滴。

陈先生加快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和我肩并肩,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走滴时间有点长了么?

被他这么一讲,我脑子突然嗡的一下,我意识到,我们村子本来就不大,走了这么久,就算是从村头走到村尾都要走到了,更何况还是住在村中间的我家?可是到现在,依旧只看到远处有几间屋子,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走到。

我讲,好像是有点儿不大对头。

陈先生讲,我就讲嘛,万鼠拜坟这么大的阵仗都摆出来了,要是晚上不搞点儿动静,都不大正常。小娃娃,你听讲过鬼打墙吧?

我点头,这是民间传说的一种,讲的是路被错路鬼错开了,你以为你一直在走,其实你只是在原地打转。

陈先生又讲,小娃娃,提到煤油灯。看我啷个破它的鬼打墙。

我接过陈先生手中的煤油灯,只见他弯腰把脚上的两只鞋子脱了,左手拿着右脚的鞋子,右手拿着左手的鞋子,然后直起腰来,伸手把两只鞋子放到身前,然后在空中对撞两只鞋子的鞋底板。

「啪」的一声之后,陈先生往前走三步,我连忙跟上去。随后,他每拍一下鞋子,就往前走三步。之前还离我们很远的屋子,在陈先生拍了几十下之后,还真的就走到了。

可是等我举起煤油灯一看眼前的院子,发现竟然是陈泥匠的院子!

院子里还生的有篝火,我们走了这么久,竟然又绕回来咯!

我对陈先生讲,要不我们今晚就到这里将就一下算了,莫回去了。

陈先生讲也好。

就在我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贴在破烂门上通过门缝看进去,院子里火光摇曳,在火光的照耀下,陈泥匠的灵堂前,竟然依次坐着我大伯,二伯,陈先生,以及,另外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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