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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的惩罚第4章

发表时间: 2022-09-09

蒋轶那晚把话说开后,我在家里待不下去,怀着满心情绪,挺着孕肚回了母亲那里。

母亲却没在家,我给她打电话。

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里很奇怪,有些装模作样的难过,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你爸脑溢血,在重症监护室呢。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你叔叔姑姑不敢拿主意,叫我过来商量。”

我有点着急:“怎么搞的突然脑溢血,在哪个医院?秦阿姨呢?”

母亲呵一声:”别提你那秦阿姨了,都是她干的好事。前几天幼儿园体检,发现余坤血型是O型,你爸一个AB型血怎么生得出O型的儿子来?去做了亲子鉴定,余坤跟他一毛关系都没有,老东西白给人家养了三年儿子。”

母亲压低声音笑了一会儿,又道:“你爸把秦琴打了一顿,没想到她还不服气,说亲不亲生有什么关系,谁的儿子不是养,说就你爸那脱裤子都费劲的老帮菜,自己生不出来,平白得了这么个漂亮儿子还不偷着乐。把你爸硬生生气出了脑溢血。”

母亲笑完了,嘲讽地感慨:“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秦琴,这份野心和胆量,还真不是谁都能有。”

“你月份大了,医院人杂,你不要来了。这里不缺人手。”母亲干脆地说,“闺女啊,你一定要和蒋轶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把三个孩子养好,帮蒋轶把生意做大,给妈争口气。让那个一心想要儿子的糟老头子看看,谁才指望得上!”

母亲的声音,亢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经年累月,深刻入骨。

我茫然地放下了手机。

我能理解母亲这些年来的屈辱和痛苦,此刻母亲强烈的心愿,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顾。

原来婚姻不是指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它还承担着这么多复杂的角色。

父亲在ICU里躺了一个月。

听母亲说,他之前为了给余坤打江山,投资行为相当激进,连续赔了几个项目,造成资金链紧张。此次突然发病,和这段时间的殚精竭虑不无关系。

且他平时管理公司的风格很专制,如今他一倒,公司群龙无首,很快显出败象。

我回家这段日子,蒋轶似乎只当我回娘家养胎,照旧若无其事每天和我联系,有空还开车带大宝二宝过来探望。我碍着母亲和孩子们在,只好淡淡与他应付两句。

我还没有想好,这段婚姻到底何去何从。

这天蒋轶走后,母亲和我商量,要不要和蒋轶通通气,让他过来接手余家的公司。

我犹豫一下,摇摇头:“美城最近越做越大,蒋轶应该没有时间和兴趣接手这个烂摊子。”

母亲想了想,点点头:“也对,我们也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过了一会儿,母亲又说起我叔叔和表弟余宁每天都很积极地来看望我父亲,但在我印象里,以前我们两家走得并不很近。

母亲轻蔑地笑:“你叔叔一看你爸那便宜儿子没了,想要让他家余宁来摘果子呢。他想得美。”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不想趟这趟浑水:“妈,咱们别掺和了吧。”

母亲没说话,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

病来如山倒,父亲出了ICU,病情却每况愈下,进入昏迷状态。

令我惊讶的是,母亲竟放下前嫌,住进医院,每天吸痰擦身,悉心陪护。

我心疼母亲,自己挺着肚子又没办法代劳,私下里劝她:“妈,找个护工算了,你也年纪大了,别再累出病来。”

母亲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放心,不白忙。也没几天了。”

那天晚上,父亲便进入弥留状态。

我通知了蒋轶,和他一起匆匆赶到医院,父亲精神看起来比前两天还好些,母亲告诉我们,这是老人们经常说的回光返照。

父亲向我和蒋轶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将我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我听陈律师说,你想离婚?”

我犹豫一下,没说话。前阵子我的确就离婚的事咨询过父亲的私人律师。

父亲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看得出他的失望。没想到最后一刻,我仍然在让父亲失望。我的泪夺眶而出。

“曼曼啊,你知道爸为什么一直想要个儿子吗?不全是因为重男轻女,如果你遇事能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而不是这样感情用事,整天只想着那些小情小爱,爸爸说不定……也能放心指望你。

“你觉得委屈了,被冷落了,就想离婚。你有没有想过,离婚后你的孩子你的父母,怎么办?

“你和你妈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家里的公司给你们也守不住。到时候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你和你妈,是吃得了苦的人吗?

“三个孩子养尊处优惯了,跟着你,就算蒋轶给足了抚养费,将来万一他又结婚生子,你以为还有多少能留给你的孩子?

“曼曼啊,蒋轶如果是那种酗酒家暴抛妻弃子的混蛋,爸爸一定支持你离婚,但是目前看来他并不是。爸爸是男人,负责任地对你说一句,在男人里,蒋轶这样的,就算难得了。

“人生就是有得有失,有所放弃,也有所珍惜。”

父亲颤巍巍地说完,便不再说话,只看着我。

从小到大,我从未被冷淡的父亲这样专心地注视过,心里又酸又苦,不停地流泪。许久才勉强找到声音,哽咽着握住父亲的手:“爸爸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听你的。”

父亲终于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叫你妈进来。”

母亲在病房里待了很久,直到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出来时眼睛红肿,却不见一滴泪。

父亲葬礼那天,我剖腹产生下了三宝。

三宝满月的时候,父亲的遗产继承终于完成了。

根据父亲临终遗愿,公司被卖掉,变现后分成几份,我拿二分之一,母亲八分之一,叔叔姑姑和表弟各八分之一。我的那份,父亲指定由我个人单独继承。

母亲把自己那一份给了我,语气平淡道:“你爸刚住进医院的时候的时候,就立了一份遗嘱,那份遗嘱里,你和你表弟的份额,与现在这份相反。”她看着我笑笑,“这就是我在医院没日没夜四个月的价值。”

我抱着三宝,惊痛地望着母亲。

“曼曼,爱情这种事呢,年轻时候做做梦就完了,结了婚有了孩子,谁能对我的孩子好,我就爱谁,明白吗?”母亲慈爱地逗弄着三宝,轻描淡写地说。

我顺着她目光看向三宝,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咧着没牙的小嘴对我笑。

三宝满三个月,我带着他搬回了和蒋轶的家。

那天蒋轶回到家的时候,我正在归置自己和三宝的东西,心平气和,有条不紊。大宝和二宝兴奋地围在弟弟床边,一边好奇地盯着婴儿看,一边不停向我问这问那。

我温柔而耐心地回答着,听到保姆说先生回来了,我回过头,对他浅浅笑了笑:“回来了?”

我没等他回答,回过头自顾自继续做事。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久久落在我身上。

“是太久没见吗,我觉得你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他低声道,眼里带着一点试探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