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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发表时间: 2022-07-16

 主角落座,祁景便热热闹闹地吆喝了起来:“快点,上酒!”

其他人也是和他心有灵犀,祁景的尾音还没落下,一堆盛着黄的、白的、红的液体的玻璃杯就伸到了付云意眼前:“来啊,意姐,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付云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就差把“灌醉她”三个大字印在脸上,她随手开了一瓶啤酒,气泡“咕噜噜”地涌上来,被她倒满了整个杯子。

其实她酒量不行,是完全不行那种。

大学和工作期间不敢碰酒,休假三天之内不敢碰酒,算下来,她这些年喝的酒竟然都是和这帮人待在一起时喝的。其他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了几年,社会经验和酒桌文化经验与时俱进,每次他们在一起聚会,她都只有被灌醉的份。

付云意先和祁景的杯子撞了一下,爽快地把一整杯啤酒都喝了下去,其他人十分配合地尖叫、鼓掌、赞叹,场子重新热闹起来,搞得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付云意不喜欢啤酒的味道,喝到一半又上了一打花花绿绿的果味鸡尾酒,换了酒之后她喝得更猛,连杯子都不用,就着玻璃瓶大口大口地灌。其他人对她这种实力上喝不过别人、气势上坚决不能输的勇猛表现见怪不怪,还打着赌赌她几瓶之后休战。

他们不是第一次聚会这么喝酒,但赵知年是第一次看付云意这么喝。眼看着一轮喝完,第二轮的酒就要倒上,他碰了碰沈桉的胳膊:“她喝的那些,度数高吗?”

这话问得前言不搭后语,亏得沈桉理解能力极强:“不高不高,她喝的那些都是给小孩喝的,没有几度。”

听了他这话,赵知年总算能伸出筷子给自己夹一口菜。

沈桉说的千真万确,那果酒确实又甜又好喝,酒精浓度连十度都没有,可他还藏了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就付云意那个约等于零的酒量,给她果酒兑雪碧都能喝醉。

果然没出半个小时,付云意就开始往秦欢怀里栽,手也不老实起来,一会儿捏捏她的衣角,一会儿捏捏她的脸。

“欢欢,你今天的口红颜色真好看……什么色号呀?”

秦欢假装看不见赵知年始终往这边投射的眼神,安抚性地揉了揉付云意软趴趴的刘海:“我明天给你也买一支。”

“哦,好的……”半个醉鬼付云意迷迷糊糊地应着,伸手就要够桌子上秦欢的小半杯白酒。秦欢还来不及出声阻拦,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那小半杯白酒全倒进了喉咙。

酒劲从胃里往天灵盖上翻涌,半个醉鬼成功把自己喝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醉鬼。

饭桌上的人吃得也差不多了,正商量着去隔壁打牌还是唱歌。祁景瞄了一眼被秦欢半拖半抱着的付云意,估摸着她也没有智商在牌桌上和他们斗智斗勇,他大手一挥,一帮人就转战到隔壁的点歌机前鬼哭狼嚎。

往常都是付云意唱第一首的,可这天话筒都递到她嘴边了,她愣是不唱,勉勉强强地稳着理智不败大家的兴致,随便找了个理由:“这两天嗓子疼,唱不了歌,你们唱着,我跟欢欢在这儿洗耳恭听!”

都是熟人,其他人也不客气,抢着点歌台就点起了歌。付云意缩在沙发角落里,倒是不再喝酒了,低着头缓慢地剥着橙子。赵知年这次离她近了许多,不吃不喝不唱歌,就坐在黑暗里,像个奇特的摆设。

剥完橙子她抬了下头,视线不偏不倚刚好撞进了他的眼睛。赵知年的心跳漏了一拍,生怕她下一秒就起身换到其他位置去,可付云意连眼神都不躲闪,甚至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他就是知道她此刻一定是不开心了。

一首歌放完,切到了下一首。不知道是谁点的歌,点的还是高中那会儿要求全校每个班级都必须齐唱的励志歌曲《最初的梦想》。前奏一响起来,付云意就觉得自己的脊柱都好像僵住了。

秦欢是最先发现付云意整个人不太对劲的。她强迫地掰过付云意的肩膀,借着屏幕反射过来的微弱光亮,发现她眼眶都红了个彻底。

秦欢心紧了一瞬,开口叫付云意高中时候的外号:“付霸王,你怎么了?快点跟我说说。”

两滴眼泪从付云意脸上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被秦欢温温柔柔地擦了,她吸吸鼻子,长叹了一口气,说得轻极了:“小欢欢,我好累呀。”随即她又气势十分不足地骂了一句:“开飞机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赵知年和她们隔得不近不远,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听不清。房间里又暗得要命,他只能靠猜测想付云意那边发生了什么。秦欢帮她擦眼泪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电光石火地闪过一种猜想。

付云意……哭了?

别说赵知年,秦欢在付云意身边这么多年,也几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秦欢像安抚襁褓里的婴儿一样顺了顺付云意的背,心里明白,看来她无缘无故要休一个半月的长假,怕只是借了个年假的幌子,实际上根本不叫年假。

眼泪流下来,好像酒劲也找到了一条发泄的途径。付云意皱着眉头,嘴上嘟嘟囔囔地不停地说话,翻来覆去倒也不变样,都是那几句,说自己好累。那些话乍听起来好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犯了娇气发泄发泄情绪,可这事放在付云意身上就够严重了。

付云意是一个几乎从不示弱的人。

高中时,她去参加民航飞行员的选拔,学校里的朋友谁也没知会一声,连秦欢都是高考结束后问她录取结果时才听她说的。那时候秦欢不明白这行业代表什么,以为付云意仗着自己生得漂亮要去做空乘,后来才发现她学的是正儿八经的飞机驾驶。

上大学的头两年,因为上不了实际操作,付云意在国内学理论,他们一帮人聚的频率还算高,等到大三那年,她去国外开始学习驾驶技术,整个人就跟失联了一样,微信留言没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回复。

后来她又回国、去江航,整个一时代劳模,不飞到最高飞行时长绝不会下地休息。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舍不得她逼自己太狠,可付云意从来不肯说自己是苦是累。

祁景最初还半真半假地劝过一次,大意是女孩子就应该高高兴兴地被宠着。结果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沟通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天的最后,祁景被点了炮仗似的付云意骂得灰头土脸,从此他们谁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她工作的事情。

秦欢接过付云意手里剥了一半的橙子,帮她剥好,一瓣一瓣喂进她嘴里。大家玩得还算自得其乐,鬼哭狼嚎就没停过,秦欢凑近她的耳朵,轻轻细细地说了一句:“想说什么今天就都说出来吧,我在这儿听着呢。”付云意嘴里的橙子嚼到一半噎了一下,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付云意掰着手指算一算,自己进入民航这个行业已经八年了。

她从小在民航大院长大,对飞机、航空这些东西都不陌生,只是十八岁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进入这个行业。以前她年纪小,只知道自己父亲的那身白色制服有一种干净到透亮的好看,那时她还揪着制服上的肩章问上面为什么有时是三道杠,有时是四道杠,她父亲把她不安分的手挪到一边,认认真真地给她解释,三道杠时是副机长,四道杠时是机长,意义是不一样的,戴哪个要由工作安排来决定。

付云意那个时候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像明白了。

那时的明白根本不叫明白。

直到十几年之后她大三,跟着班里的五六个同学一起去加拿大开始为期一年半的飞机驾驶实操训练,到了宿舍,发现迎接她的是一身同样雪白、别着四道杠肩章的机长制服,那时候她才明白了父亲当年那一句“意义是不一样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学的时候,训练很累啊……”付云意蹭着秦欢的肩膀,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我们班的那些人,待在他们中间我可半点没觉得自己是个女孩。”

当初她考上民航大学,发朋友圈时下面还有很多女孩子留言,语气里藏着羡慕:“这学校好呀,听说男女比例不能更悬殊,云意你随随便便就能加入‘结束初恋大军’啦。”

那时候,付云意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九比一的男女比例让她笑得露出了八颗大白牙,闭上眼睛就能幻想到自己身边环绕着宽肩窄腰帅哥的美妙景象,她藏着心底的喜悦,非常低调地打了三个“害羞”的表情符号当回复。

谁能想到开学第一天的早操,她的美梦就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懒散大王”付云意开学第一天就不负众望地起晚了,等她头没梳、脸没洗,连滚带爬地赶到操场时,早操已经跑完了四分之三。

带早操的是比他们大一届的学长,看到她衣冠不整的样子,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眼神和语气都淡淡的:“学校统一规矩,早操迟到罚跑五十圈。”

“……”

开学第一天,付云意没把自己的小命搭在民航大学红色的塑胶跑道上真算得上福大命大。

跑完后,她吊着一口气去教室上课,教飞行原理的老师惜字如金,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一上来就开始系统教学,两分钟之后,付云意觉得自己梦回高中物理课。

她想得简单,当时还搓着小手期待着什么时候能上模拟机,学长毫不怜香惜玉地一盆冷水浇下来:“咱们学校一台D级全动飞行模拟机上百万,是新生说碰就能碰的?好好学习理论知识吧。”

付云意看着自己满课表的空中领航、航空发动机、飞行程序设计、空中交通管制等光看着就让人头大的科目,怅惘地叹了口气。

付云意他们这一届飞行学院一共招了十六个人,只有两个女生。辅导员笑眯眯地对她俩说要“巾帼不让须眉”,可她怎么看怎么像是“须眉不让巾帼”。两年的理论学习下来,她头发都快学秃了,才勉强混了个中上游水平。可一到实践学习上,男生和女生的天生差距又瞬间显现了出来。

那一年,他们班的学生被分成了两组,一组去加拿大的训练基地,一组去澳大利亚的训练基地。十月末的加拿大就开始落雪,驾驶室里没有供暖设施,操作的时间稍稍一久,整个手掌都能和驾驶杆冻在一起。

女生的身体素质到底是比不上男生,去到加拿大的第一个冬天,付云意就生了一场十几年没生过的大病,物理方法、化学方法都被室友用了个遍,烧就是退不下来。实践课安排得紧凑,付云意一堂课也不敢耽误,头重脚轻地去上课,开晨会的时候,看着黑板上的英语都像是泰语。

说到这儿,付云意好像累了,撇着嘴拧开矿泉水瓶喝了起来。

秦欢点了点她的眉心,心疼地抱怨:“发生这种事情,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

付云意眯着眼睛蹭了蹭秦欢的肩膀,回答得一板一眼:“就算给你打了电话,你也不能来加拿大帮我开飞机呀。”

两个女孩聊得认真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原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雕像赵知年已经无声无息地挪到了她们旁边,现在距离不近不远,刚好能勉强听清聊天内容。

他不清楚付云意喝没喝醉,小姑娘讲自己故事的时候条理清晰,但整个人的状态还是不那么对劲。赵知年克制着自己没发出一点声音,默默地藏在黑暗里听故事。

对两人来说,模糊的过去和清晰的现实之间隔着深深的沟壑,好像话题一聊就会断档。要不是今天恰好听到小姑娘借着酒劲诉衷肠,给了他一个了解八年来都没见过的付云意的机会,赵知年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她。

手上的橙子吃完了,秦欢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付云意:“嗯……我知道你在学校里有多苦了,累到我们小付霸王了,还要接着往下说吗?”

有些事郁结在心里太久,今天难得倒豆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出来,付云意揉了揉眼睛,委屈地小声道:“要!我今天……要说一晚上!”

秦欢笑了,又给她剥了一个橙子:“好,说一晚上。”